小摊子，人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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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住的宾馆前这条街，很热闹。入夜更甚，每一寸都是店铺，不大，吃喝极丰富。灯影多彩。

有天我们就走到了尽头，一千多米的样子。两边人行道，不过一米宽。

我见这窄道倚墙，全开发了小商业：缝纫，水果，烧烤，啤酒……，个个围一些顾客，生意火得很。欧美小伙，印度男女，中国游客，多在那儿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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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去走多了，发现这是此城特色，街道两侧，开放程度极高，总是早餐车，果品车，饮品车，零食摊，烧烤摊。多极了。店主衣着简陋，器具陈旧，神情温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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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前方左拐一条大街，夜里摊子，小店，小吃车，更多。灯影中，总有个操劳的人，笑容憨厚。有一夜女儿她们叫，我就下去跟着吃一碗鸡肉米线。汤真香，肉真多，米线筋道极了。女儿说：再来一碗，减肥，以后再说！就又来一碗。我们几个各喝一瓶啤酒，自在，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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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饭铺是一辆车。老板娘忙碌热忱。一个大块头欧洲老汉晃着膀子悠悠走来，也喝一瓶。老板已喝多，话多，用泰调英语，跟他聊得火热，又跟那老头望着我们，笑哈哈，不时举杯相邀。一时各国人民，打成一片。

就觉得饭菜美，啤酒好，气氛乐融融。这样度假，快乐极了。

年三十去湄南河坐游轮，来回跑了不少路，也见了更多街沿小摊。入夜后，成串夜市，成片灯火。显示城市的活力。我心里默念句子：户盈罗绮，市列珠玑，烟柳画桥，珠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可改得烟火气些：街溢商铺，市列小摊，灯车烟香，语喧人笑，千万生意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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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明白了：把街道交给小铺小摊小店小贩，城市看上去乱哄哄，其实却暖融融。叫每个人，都有个谋生的法子。每个人，都是这国际旅游名都的一员。哪怕经营个小摊子，也尽是饭菜味美，价格公道，待人热忱，一心一意。客来笑容灿灿，客去合掌道别。这么多摊子，可你看，地上没垃圾，地砖无油渍。乱而不污，杂而有序，闹而喜庆。

如果求高大明敞，绚丽繁华，这座城里，尽多国际大型商场，往往巨厦相联，厅堂轩亮，万般佳品，吃穿喝用，真可谓列珠玑，盈罗绮，购物天堂，无所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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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华贵明丽之外，曼谷还有最纷杂的街头摊子，大排档，小铺位。豪奢共质朴兼俱，昂贵与便宜并美。多姿多态，活力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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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喝酒，街上闹烘烘。摩托车飞驰，嘟嘟嘟，呜呜呜，呼呼呼，吵死人。那些飞车人，上班人居多，都戴头盔，规矩却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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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种是“突突”，三轮出租摩托，带蓬，一圈敞开，如同缩小版的大篷车。我们坐了几回，风驰电掣，呼呼吹风，兜风感觉十足，直想让人尖叫。它跑起来，也吵极了。可最具东南亚气候风情的车子，不正是所有到此一游的人们都想坐一把的好玩艺儿吗？当然，这种“低级”交通工具，我们的很多大城市，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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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明白：这就是曼谷特色啊，热火，吵闹，温和，自由，多彩。想想看，满街欧美人来的那些地方，斯堪的纳维亚，伦敦街巷，巴黎圣母院，华盛顿广场，澳洲海边，北欧长夜公寓，整洁，人少，管理有序，可就是太冷清啦。欧美佬来凑热闹，听听四下里的吵闹，拥在夜市人堆里挤一番，小摊上买些便宜小玩艺儿，街边吃一碗便宜可口的猪脚饭，喝一杯啤酒，红着脸跟半通英语的老板胡扯一下，跟各处来的陌生人乱说几句，多欢喜。多少寂寞都干掉了呀。

有这不同于欧美的热，还有闹，曼谷才有特色，才有卖点，才吸引人，才是平民度假天堂。

还明白了，给小百姓做生意的充分自由，让他们用一点点地方摆个摊摊挣到钱，让他们“自扫门前雪”把地上弄干净，让他们弄个特色摩托载客，让他们弄出热闹来吸引人，让他们在拥挤小生意里养成诚恳待客之道，让他们引来天下八方各色人等后发现越温柔别人越喜欢的秘诀，这是商家优势，更是自身之福。

我想到前几天逛的曼谷假日旧物市场，满街沿的地摊，场面真骇人，景象真喜人。过了天桥那边，好大一片棚户市场，人潮如大河，如川流，南来北往，左拥后挤，纷纷杂杂，毫无间断。好像全世界各民族的人都在那儿。好热闹，好融和。这需要多少年经营，才能聚成这么大的人气啊！你得让大家伙儿都能开个铺子。你得让开铺子的人一直开。你不能弄帮穿制服的喝神断鬼，严声厉色吓唬人。你不能一会儿改造，一会儿升级，不停换高大上的花样，人们才开得起小店店。你得一直繁华，热情，价廉，诚实，丰富，干净，从不冷清，才能不断吸引人，才能让人逛上一回久久难忘。才能形成世界大范围的巨大名气和最佳口碑，招引一拨儿又一拨儿人好远跑来，挤来挤去，闲蹓跶，买条便宜花灯笼裤，买个胡耍的小耳环，乐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