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下半年最值得期待的大剧之一《那年花开月正圆》已于10月8日正式收官。自开播以来,该剧收获了“双台收视率破2,东方卫视收视率几度破3,豆瓣评分7.5”的佳绩。
该剧不仅以几场哭戏力证了收视女王孙俪神乎其神的演技,更是捧红了刘佩琦、张晨光、谢君豪等老戏骨。一向演技饱受质疑的何润东和陈晓也分别凭借吴聘、沈星移两个角色收获了颇多赞誉。
然而,该剧的收官却并不圆满,后半段剧集及其结局引发了诸多吐槽。其中,最响亮的两个声音是:女主过于“玛丽苏”;“高开低走”,剧情烂尾。说好的“大女主戏”果真变成了“玛丽苏剧”?显而易见的烂尾又是因何所致?
三招打破灰姑娘的豪门梦,这个玛丽不太苏
反玛丽苏第一式——女主历经磨难,苦涩多于甘甜。玛丽苏的诞生来源于作者的自恋心态。所谓的玛丽苏形象多为作者自身恋爱欲、财富欲、权利欲等欲望的投射,因而玛丽苏作品着重描写爱情甜蜜的粉红、名利带来的快感。玛丽苏女主往往傻人有傻福,快乐总比烦恼多。
而《那年花开月正圆》里的周莹,却着实是个苦命的女主。虽然早年间周莹有养父相依为命,有夫君信任关爱,然而其所爱之人皆遭奸人所害。夫君、公公、父亲相继离她而去,婆婆、叔伯不可依靠,她唯有自己扛起一片天。周莹是务实精明的商人,不是天真无邪的公主,一睁眼就要想着吴家东院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没有时间做不切实际的美梦。
周莹的一生有灰姑娘一般的开端却没有童话般的结局。该剧前半段虽然也有吴聘、周莹夫妇撒狗粮的高糖片段,然而吴聘中毒身亡后周莹的境况便急转直下。此后周莹虽有得意之时,创作者却着重讲述了其历经的种种坎坷艰辛。正如周莹所感慨,“自你走后,所有的快乐都转瞬即逝,而不快乐却是那么的长久”。
反玛丽苏第二式——反派形象多样,实力不容小觑。任反派三十六计尽施,一切尽在主角掌握之中,是玛丽苏、汤姆苏剧的典型特征之一。玛丽苏的聪慧常常需要以反派的屡战屡败来衬托,而玛丽苏本人却像是开了外挂一般的常胜将军。
《那年花开月正圆》中的反派形象却是多样且有力的,自私自利的三夫人为人狠厉,执念深重的胡咏梅不惜谋害人命,内心阴暗的杜明礼阴险毒辣,唯利是图的沈四海险中求财,为爱痴狂的吴漪糊涂一时……
这些反派形象各有各作恶的缘由,各有各使坏的手段,且都在不同阶段给女主造成了不同程度的阻碍和伤害。即便是有着女主光环的周莹也并不能成功躲过每一次劫难,反而是屡次遭到重创,全然凭着一股子韧劲儿另谋出路、东山再起。
在多样化的反派人物中,总有一个虚张声势的反派令观众又恨又心疼。正如《琅琊榜》中的谢玉、《伪装者》中的梁处长一样,《那年花开月正圆》中的沈四海心中也有一处柔软之地,盛装着一颗慈父心。这样令人纠结的人设一贯讨喜,沈四海颇受观众同情和喜爱。
反玛丽苏第三式——男性角色形象丰满,钟情不止一见。《那年花开月正圆》中三位与周莹有感情纠葛的男性角色性格各异,吴聘是智商情商双高的大暖男,沈星移是外表浪荡不羁内心坚定不移的个性公子哥,赵白石是看似泥古不化实则明智达理。
该剧打破了“最暖的永远是男二”的言情剧套路,男一号吴聘虽早早领了盒饭,却始终稳坐第一暖男的宝座。而沈星移和赵白石都并不是能让观众“一见钟情”的人物,随着剧情的发展,他们的可爱之处渐渐显露。
而吴聘等人对周莹也并非一见钟情。沈星移和周莹是对欢喜冤家自然不必说,赵白石初识周莹时更是对其横挑鼻子竖挑眼,而周莹对其原配夫婿吴聘虽是一见倾心,吴聘对其却是日久生情、由怜生爱。
虽然周莹的成长离不开养父周老四及吴聘等人的保驾护航,但是周莹自身也是颇有实力的。而况女主光环并未一味地护佑她,她历经了磨难的洗礼才逐渐成长起来。周老四、吴聘、沈星移、赵白石相继在其生命的不同阶段占有重要地位,也见证了周莹的成长。
跟随周老四游走四方的周莹似是善良却又带刺的顽石;在吴聘的宠爱庇佑之下的周莹似是光芒乍现的璞玉;在与沈星移的相爱相杀中,周莹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在与赵白石和而不同的相处中,周莹的智慧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激发,成为了一个倔强的开拓者。周莹的坚韧顽强实在非一碰就碎的玛丽苏所能及。
三三对比见高下,吴家的女人非等闲
自《那年花开月正圆》进入观众的视野,便与“大女主”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究竟何谓“大女主”,周莹是不是“大女主”,这些问题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比“大女主”标签更值得探讨的是电视剧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实质性创新。
《那年花开月正圆》热播期间,周莹和她的吴家东院被网友拿来与经典之作《大宅门》之中的二奶奶和白家相比。不少人认为同为清末商战题材电视剧,《那年花开月正圆》与《大宅门》有太多雷同之处,且前者不如后者精致。
事实上,时代总是在进步的,暂且搁置两部剧的艺术品质不谈,单就女性形象来说,《那年花开月正圆》中的女性形象之新远非《大宅门》能及,从白文氏与吴周氏、白玉婷与吴漪、杨九红与千红的对比中足以见出。
第一,白文氏与吴周氏的对比。白文氏,姓名不详,她看似是在男性世界中鹤立鸡群的女性叛逆者,实则不过是男权化的女性,是父权的替代者,是封建家长制、封建观念的维护者。白文氏可以把家族事宜和生意处理得井井有条却管教不了自己的孩子白景琦,因为白景琦是一个反叛者。
而吴周氏不同,她虽身世不明,却有名有姓,连慈禧太后也会直呼其名“周莹”。吴周氏不同于白文氏,恰恰是如同白景琦一样的反叛者。她有独立的人格,求变逐新,是眼光独到的开拓者。
从白文氏与吴周氏两者夫君形象的不同上也可看出二者不同。白文氏的丈夫白颖轩懦弱无能,因而白文氏不得不替代丈夫承担起大家长的责任。而吴周氏的丈夫吴聘却是个十足的大暖男,他对周莹十分宠爱也十分信任,愿携手周莹一起振兴吴家。
第二,白玉婷与吴漪的对比。白玉婷和吴漪两个“大家闺秀”都是勇于追求爱情的人,就方式而言,嫁给照片的白玉婷更让人心疼怜惜。虽然白玉婷这一形象比吴漪更讨喜,但客观而言,吴漪比白玉婷“开放”了许多。
白玉婷是在封建大家庭中成长出来的小姐,是典型的旧时代的女子,深受母亲和哥哥的宠溺,因而其有足够的底气和勇气去追求所爱。在她的爱情中,世俗偏见和门第差别带来的阻碍清晰可见。而她本人虽然痴情,却也未见得有多么前卫的爱情观。
吴漪不同于白玉婷,她有独立的爱情观。她是最早接受周莹的吴家人之一。早在遇到赵白石之前,她就暗想,愿得一心人,与之像兄嫂那般恩恩爱爱、相濡以沫。她拒绝父母定下的亲事,用自己的方式嫁给了自己所爱之人。
从兄妹关系的角度也可看出白玉婷与吴漪人格独立程度的高低。白玉婷的婚事终究要靠哥哥白景琦的主婚。而吴漪的哥哥吴泽并没有过分娇宠妹妹,他教她明事理,带她去阻止沉塘;他为她创造机会接近赵白石,却不会亲自替她做说客,吴漪的爱情是她自己争取而来的。
第三,九红与千红的对比。风尘女子的形象一向颇受清末民国戏的钟爱。《大宅门》里的杨九红和《那年花开月正圆》中的千红姑娘不负众望,颇为出彩。二人出身相似,为何结局迥然不同?
杨九红原本性格泼辣,却为了讨得二奶奶的欢心委曲求全。然而千红却是颇有主见的人,她看上了沈星移,就毅然为自己赎身;当她决心要跟韩先生好好过日子,便果决地劝他归顺。初进吴家东院,她受尽白眼,却宁肯离开也不改本色。最终以自己的真性情和女性的独有智慧赢得了吴家人的尊重和信赖。
三大形象太超前,主创走得有点儿远
《那年花开月正圆》高开低走,在胡咏梅、杜明礼等反派人物相继领了盒饭之后开始走下坡路,结局更是十分仓促、草率。细究起来,该剧烂尾的根本原因在于主创历史观超前,主人公所面临的时代阻力不足。
该剧故事发生在清朝末年,众所周知,该时期的中国虽已开始接纳西方先进思想,却仍固守封建观念。周莹、沈星移等主角成为新时代的开拓者无可厚非,然而剧集后半段众人齐齐地大踏步迎接新时代却着实有点前卫。主创团队历史观的超前性在杜明礼、赵白石、吴泽、慈禧太后等角色形象上得到鲜明体现。
首先,就赵白石和吴泽而言,二人一个为官多年,一个数次科举未中。按照常理来说,二人思想自然有对立之处,然而赵、吴二人自始至终都肝胆相照。暂且不说恪守旧历的赵白石,单说范进一般的吴泽,有多大可能性能够成为新时代的领路人?
前半段故事中,吴泽始终一袭长衫,以旧文人的形象呈现在观众面前。除了阻止吴家人将周莹沉塘之外,他并未有过什么格外新鲜的举动。虽为吴家大少爷,但他一心只读圣贤书,未曾为家里出过什么力。一个饱受科举摧残又没有经历过什么事的大少爷莫名其妙的成了维新派,突如其来的转变令人匪夷所思。
其次,贝勒爷的走狗杜明礼虽然是剧中最大的反派,却居然也是个看透了一切的性情中人。杜公公杜明礼本应是旧势力的维护者,其头脑却比很多人都要清醒。他自始至终都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在贝勒爷眼中连狗都不如。为贝勒爷卖命,他不是心甘情愿,而是逼不得已、忍辱负重。
当遇到了曾经的救命恩人胡咏梅,杜明礼毅然决然地为爱情背叛了主子。
此人虽然内心扭曲、无恶不作,却对自身有着十分清醒的认知,而且始终有自己的坚守——亲情和爱情,从历史角度而言,这一形象甚至要比吴家的两位叔叔等人还要“先进”许多。
此外,对于一向以负面形象示人的慈禧太后,该剧的主创团队竟然也没有“落井下石”。正值维新派与守旧派刀戈相向的关键时期,慈禧太后居然任由周莹在自己和皇帝面前大谈“变”之妙处。不少网友吐槽这一剧情,纷纷认为周莹这么说还没被砍头实在不合常理。
《那年花开月正圆》中,举世皆浊人却清,众男皆醒女也醒。大家闺秀胡咏梅、吴漪为爱痴狂,一个下得了狠手经得了商,一个拉得下脸面下得了厨房;泥古守旧的赵白石被周莹拉下了水不说,一向墙头草一般的二叔也变得十分明理,为周莹骂过了闺女骂儿子;吴怀先小小年纪就钟爱变法图强之理、救国救民之道……
在这部剧中,与时代背景较为贴切的人物形象反倒是贝勒爷和张先生。周莹、沈星移、赵白石等人却在求新求变的道路上一路高歌猛进。故事是清末的故事,然而故事里的人倒比时代先进了不止一两分。
正是因为缺少历史背景的切实支撑和封建思想的强大阻力,周莹等人终究随着情节的推进越发飘飘然。当象征性的敌对势力一一被清除,周莹等人的传奇故事不得不在吴泽、沈星移的轻率行径中以看似悲剧实则脑残的方式草草收尾。
创新求变是好事,但主创团队在清朝末年的历史时空中未免走出太远。花无常开,月无常圆,《那年花开月正圆》是创作者对一个时代的YY。该剧中诸多人物恰似是吴聘和周莹所见的那轮弯月。原本,缺月自有缺月的美,创作者强行赋予人物以不合时宜的先进性,恰似以剪纸弥补其缺苛求月满。然而,纸糊的圆月终究是一戳就破,反倒失了残月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