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善人（二十九）

    张老善人碰了一鼻子灰，觉得是自那次被骂以后的第二次耻辱，但想到是为了二孙子，也就觉得没什么，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在美眉家吃了美眉和美眉爸爸联合做的饭，美眉妈妈饭中频繁地将些好吃的菜往他的碗里夹，要他不要客气，自己身子骨刚好些，老伴儿又新近去世，受累再加上伤心，元气又大伤了一回，接下来一定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少操些早就不该由他操的闲心，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

    张老善人边吃饭边嗯嗯地回应。说是为儿女已经把心操碎，孙子就不管了，看他们各人的造化。美眉妈妈说，这就对了，莫说是爷爷，就是亲爹亲娘，也得顺其自然，拿不得谁的头，提个建议倒不是不可以，但是做不得主，人老啦就得多吃饭少管事，心让年轻人自个儿操去，他们不是也需要自己经历和磨练的吗，哪能替他们包办一辈子！说的张老善人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儿，但又觉得人家也没有说错，是自己管多了。

    美眉爸爸看到老人家脸红红的，觉得伤害了这个素以张家权威自居的老人，朝老伴儿连连递眼色，美眉妈妈只装没看见，还是尽情地抒发和表达。她心里想:难道我的女儿去了张家以后，也要唯这个老朽的命是从吗？

    美眉没有做声，只顾低头吃饭，间或给爷爷夹菜倒茶。因为张家的大权还是由张老善人执掌的信息是由她透漏给妈妈的。她的妈妈是个读个几年书的人，一听说，那不行，没听说一个封建卫道士当家家还能够跟得上时代潮流，这新社会新国家的。于是跟美眉咕叽，要女儿做饭的时候在厨房里莫出来，吃饭的时候不要插嘴说话，瞧她老妈给这老爷子晓之以理，说全是为了女儿将来到张家去后不受委屈。哪能那么容易就让他张家白捡个媳妇儿！没听说过容易得到的不知珍惜吗？再有，今后张家的家儿如果继续有老头儿当，这门亲事不成也罢。

    美眉觉得妈妈说的也对，因此上这天特别沉默，把她的能说会道、总为她人着想的性格暂时收敛了，让妈妈唱独角戏，万一将来受委屈，让张家也知道她还有一个厉害的妈妈。

    张老善人这一顿饭吃得很不自在，自己忝着脸来为二孙子求情，不料不但没被获准，反给人教训了去。开始听着也有理，然而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味儿了，这不是替女儿夺权呢吗？女儿还没有到张家呢就野心暴露。但是孙媳妇儿没娶到家，又不能撕破脸皮。再说了，人家的话似乎句句在理，又是笑着说的，俗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是在人家家里，而且第一次来做客，虽说是撕了他的老脸，却也不好发作。

    吃毕了饭，茶也不喝一杯，起身就要离开，说，人老了，说话颠三倒四的，有什么冒昧之处，还望不要见怪。

    美眉妈妈说，生姜老的辣，虽说你老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多操心了，但还是小儿辈儿的榜样，小儿辈还得向您老多学习呢。张老善人听着又像是真心地关心和敬重他，心里又有了些许安慰。

    美眉爸爸要骑摩托送他回家，说虽说不是很远，但步行又有挺长的路，张老善人想着临走的时候谎说到庙上，还是自己慢慢地走着回去吧，也好拐到庙上，然后再从庙上回家。

    回家后，浑身累得像散了架，也不与人说话，也不吃晚饭，囫囵洗洗倒床睡了。

                              2016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