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3e14 最好不过死得舒坦

巧了，这份作业标号14。1和4可以读作“要”和“死”，学的又是悼文、祭文的写作。那，此刻不聊死亡更待何时？避讳，没有意义。

1

大美人老周，是在我上铺睡了四年的兄弟。去岁末，老周突然微信，说自己92岁的老父亲安详离世。

之前，老人家跟子女们聊天，说你们都很孝顺，我不能在夏天走，山上的蚊虫会叮咬你们；也不能在冬天走，寒冬腊月的，冻着你们的手；我要选择不冷不热的时间，你们送我，不至于太难受。

11月，真的不冷不热。

晚6点，老人家催促子女们都去吃饭，说时间不早了，别饿着。晚8点，大家吃完饭回来，周老爸爸已经洗好睡下。子女们走进卧室打开灯，想给老人掖掖被角，发现两个小时前还在说话的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去了。

2

峰子，是45个幼师生中第一个去世的，胰腺癌。散尽家财四处求医，秀发落光，面色如纸，瘦似枯木。

同学们组团去看病中的峰子，给她买了几千块的、粉色羊皮羽绒服，领口毛茸茸的，峰子说她没穿过那么好的衣服。大家把她拥围在中间拍照，峰子说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病人。

峰子在群里说，她的病是累出来的，为了多挣钱，她办了各种学习班，太累了，让大家汲取她的教训。这些文字挂在手机屏幕上，后面跟着很多捏紧的拳头（加油表情）。那一刻，我觉得峰子像个落水者，群人岸上望着，爱莫能助。

峰子去世的消息，是秀凤在群里发布的。她说峰子大口大口的吐血，血尽而亡。峰子的生命，止步于45岁。

3

快乐的暑假，惬意的自驾游路上，突如其来的车祸，让时年46岁的牡丹断了9根肋骨。某根断掉的肋骨戳破了脏器，缓慢的内出血让漂亮了一辈子的牡丹，永远离开了大家。

有人说西藏是天路，牡丹由此去了天堂。

为了把香消玉殒的牡丹送回家乡，一行人轮番换手，开了四天四夜的车，将熟睡的牡丹交给了她的爸爸妈妈。问时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几时平复？！

出发前，牡丹把银行卡、密码、保单都交给了妹妹。长途旅行者都会这么做，我们都回来了，可牡丹呢，她在哪儿？！

我也曾断骨，可以揣测牡丹经受的剧烈疼痛。不知牡丹在坠入万劫不复的暗夜前都想了什么。她的死，让我心里生出一个黑洞，没有光能进入，没有谁能填补。突然离世的她深刻的刺激了我，让我即刻有了行动：想做的事，赶紧去做，不等明天。

4

清明节，墓地里给逝去的亲人磕完头，起身望望累累坟冢，深知将来化灰的自己，也会来此驻足，日日游荡。

所以，我想过自己可能会有的各种死法。

峰子在电话里说，是女儿“妈妈你一定要看医生，我要你活着，要你陪我”的话，让她走上了艰辛的求医问药路。真畏惧峰子那种死法。

果真是个福薄之人，得了不治之症，我将顺其自然，不拖累家人。为生者着想，人财两空的事，不做。

牡丹的死法太过突然，爱她的人都很难受。到今天我还会鼻酸，不相信她真的离开了我们。宁愿她在某一我们无从知晓、也无法抵达的地方，美美的过着小日子，忘了跟我联络。

牡丹离世后，她的亲人为她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从这个角度看，牡丹给心力憔悴的家人添了大麻烦），所得全部赔款，悉数存入牡丹儿子的名下——那是牡丹唯一的骨血，是她来过人世唯一的证明。

愿上天垂怜并赐福本妇，让我像周老爸爸一样，以自然、满足、最少痛苦、不带遗憾的完美方式，挥别生前一切的一切，去另一个地方。

墓碑上的字我都想好了:活一次便够，不愿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