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记录》：萨莉·鲁尼为什么要提到《米德尔马契》？

作家走走读完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聊天记录》后在朋友圈感慨：居然是对女主而言的happy ending！小说的结局要么悲要么喜，一个阅读了那么多古今中外文学作品的女作家，怎么会对爱尔兰90后女作家萨利·鲁尼小说的结局大感意外？走走的反应“挤压”得我赶紧从书堆里抽出《聊天记录》。

这是一个用电邮、短信等“聊天记录”开启、推进、完成的是爱情故事。虽然21岁的女主角弗兰西斯最终得偿所愿……

我似乎明白了，走走何以疑惑小说怎么会有一个happy ending。得知丈夫尼克出轨于自己引狼入室的弗兰西斯后，梅丽莎写了一封很长的不分段的电邮给弗兰西斯。电邮里，梅丽莎除了痛陈了作为丈夫尼克的种种不是，又斩钉截铁地告诉弗兰西斯，拆散他们夫妻，绝不可能——这样的结尾，怎么谈得上是happy ending？当然，至此，小说并没有结束。

《聊天记录》的最后一章是：尼克按照梅丽莎的吩咐去超市购买绿色辣椒。一眼望去货架都是黄色辣椒不见一只绿色辣椒，一向缺乏主见的尼克只好拨通梅丽莎的电话。他忘了为避人耳目他在电话簿里将弗兰西斯的电话号码写到了梅丽莎的名下，接电话的是谁，不言而喻。

我以为被梅丽莎长长的电邮痛骂后，小女孩弗兰西斯会招架不住一个熟女的言语进攻，已经任由与尼克的感情化为灰烬，没有想到尼克误拨的一个电话，竟然让两个人通过社交媒体得以加固的情感在电话线上死灰复燃。几个回复的言语来去后，弗兰西斯轻巧地对着手机说“快来接我，我说”。

也就是说，小说《聊天记录》所谓的happy ending是弗兰西斯与尼克重续前缘的开关键？作为一个90后孩子的妈妈，我根本不敢去猜想，处女作一飞冲天后，萨利·鲁尼会如何虚构《聊天记录》的续篇。

爱尔兰90后女作家萨莉·鲁尼

萨利·鲁尼会让尼克与弗兰西斯的又一次婚外恋如梅丽莎所愿，只是偶尔外出偷个腥吗？假如真是那样的话，我被弗兰西斯的一句“快来接我，我说”惊吓得怎么也没有办法合上《聊天记录》。不要笑话一个读了几十年小说的文学爱好者，竟然被一个90后女作家的虚构唬住了。谁说《聊天记录》只是空穴来风？虽然萨利·鲁尼一再否认《聊天记录》与她的个人生活无关，但凡聊天就会有一份记录的当下，萨利·鲁尼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处女作部分“抄袭”了自己的生活。也就是说，无论是书里还是书外，萨利·鲁尼从来没有将一个小女孩向一个有妇之夫投怀送抱这件事当一件事。假如非要将其当一回事的吧，虚构的弗兰西斯和石油气人的萨利·鲁尼，都觉得这是一件很happy 的事。我不知道萨利·鲁尼的同龄人会怎么打量《聊天记录》，90后孩子的妈妈的即时反应是，这样的故事怎么可能有一个happy ending？

子宫内膜异位，是萨利·鲁尼分配给弗兰西斯的妇科，弗兰西斯至少两次痛不欲生的发病，对成年女性读者的杀伤力非常强大，我们一边调动起以往的疼痛经验去感同身受弗兰西斯从背部开始慢慢传布到全身的不能抑制的痛感，一边努力地想要理解，哪怕会招致疾病再次发作身体也要迎合对性爱驾轻就熟的尼克，弗兰西斯究竟为了什么？

不得不说，弗兰西斯与尼克的每一次苟合，有着作者对女孩征服一个魅力男人的炫耀。这种炫耀，对女孩诱惑很大，她们或许会跟着萨利·鲁尼的虚构尝试自己有没有拥有弗兰西斯那样的诱惑力。就算这样，我还是很想将《聊天记录》推荐给年轻人，因为天赋极高的萨利·鲁尼将弗兰西斯与有妇之夫苟合后从心灵到肉体的剧烈变化，都呈现得极为精确，在我看来，那就是一本教材，告诉女孩们飞蛾扑火的代价是什么。

弗兰西斯与博比是一对在酒吧里表演诗歌朗读的小伙伴。她们的表演，打动了梅丽莎，这位作家为了更近距离地杰出博比和弗兰西斯，就把她俩带回了家。那一晚梅丽莎给博比和弗兰西斯拍了不少照片，“每张有博比的照片都有我，光总是打得很好，构图也总是精当。尼克也拍了进去，这我没想到。他看上去闪闪发光、魅力非凡，甚至胜过现实生活中他本人”——危险，就这么光芒四射地来了。（第17页）

“在床上他经常问我怎么样觉得舒服。我说好一切都很舒服。”（第63页）

“我觉得你最近不太想和我联系，那我就不再跟你发消息了，行吗？”（第78页）

“有的姑娘就是喜欢已婚男人，我说。他笑了，我听见了。”（第100页）

“抱歉昨天接电话时是那个反应。我担心有人看见屏幕上跳出你的名字，然后会流传出去。”（第161页）

……

随手从书里摘录下来一些弗兰西斯与尼克交往时的“聊天记录”，猛然发现，当将弗兰西斯与尼克调情的“聊天记录”放在一起时，萨利·鲁尼的天赋异禀，就不见得如媒体在《聊天记录》出版后所称道的那样。从弗兰西斯和博比走进伦敦梅丽莎和尼克的家，到弗兰西斯和博比跟随梅丽莎和尼克到法国度假，再到弗兰西斯和尼克回到伦敦后暗通款曲，尼克说给弗兰西斯的悄悄话，何尝新鲜过？但是，就算一个个尼克们一遍遍地老调新弹，就没有一次会缺乏弗兰西斯们的应和。也就在这时，我觉得，《聊天记录》真不是照抄了萨利·鲁尼的生活。说萨利·鲁尼天赋颇高，不在于她的文学造诣，而是她有着非同一般非得洞察力。当她的同龄人还迷醉于尼克们情意绵绵的话语里和老到的床上技巧时，她则像浸淫婚姻许久的女人那般洞察了尼克们情不自禁的骗局，不然，萨利·鲁尼怎么会在小说的末端提到乔治·艾略特的《米德尔马契》？

简·奥斯丁，是我们非常熟悉的英国女作家，而与她差不多同时期的乔治·艾略特，就不那么幸运了。知道乔治·艾略特并读过她的小说《米德尔马契》的读者，想必会同意我的观点，亦即乔治·艾略特的爱情观、婚姻观较之简·奥斯丁的，更加具有社会意义。也就是说，乔治·艾略特在《米德尔马契》中通过4位贵族小姐的恋爱、婚姻生活告诉读者，能让自己幸福的婚姻，究竟是什么样的。萨利·鲁尼通过弗兰西斯的老师要求弗兰西斯讲讲《米德尔马契》中的威尔·拉迪斯拉夫（第267页）的情节，传达给我们她对婚外恋的态度：威尔·拉迪斯拉夫一见钟情多萝西娅时，她已是卡苏朋太太。虽然对多萝西娅的爱恋不曾减弱过，卡苏朋先生抱恙去世后，没有得到多萝西娅的首肯，威尔·拉迪斯拉夫都只是远远地祝福着心爱的女人。

《米德尔马契》，一定不是萨利·鲁尼随手放进《聊天记录》里的。那么，《米德尔马契》里众多的男性角色中，萨利·鲁尼何以独钟威尔·拉迪斯拉夫？ 90后女作家貌似非常前卫，实际上，她还是向往威尔·拉迪斯拉夫那样的男人的——一直等到卡苏朋病逝，一直等到多萝西娅宁愿放弃财产也要跟他在一起，威尔·拉迪斯拉夫才走进了多萝西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