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 rains cats and dogs
I'm a little soaking mouse
Here wet with a blanket of rain
And I dream of you”
黄仁俊到底还是从工作的酒吧辞职了。
他又等了几次,也遇见了律师事务所的人来聚餐几次,都是熟悉的面孔,但却没有李帝努了。他想对方应该是为了避嫌才不来,或许是害怕对面的酒吧里总有一个心怀不轨的未成年盯着他吧。
酒吧老板知道他高三,成绩又不错,本来也是无意留他,给他结了工资之后又给了不少的提成。
“孩子还是要上学,你们现在也花不了几个钱,别为了打工耽误课。”
他应了,心里像被偷走了一块地方,空落落的想,本来也不是为了挣钱来这儿。但他想等的人已经不会再来了。
门口的几个熟客也知道他要走了,打了几声招呼。黄仁俊低下头在衣兜里找着交通卡,余光突然扫到一个人影。
先是一只脏兮兮的白猫瘸着腿跑过来,然后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李帝努今天难得没穿西装,套了个红色卫衣,踩着双板鞋,像晚上出来撸串的大学生。
黄仁俊第一反应是想跑。他被拒绝的干脆利落,算不上难看。可毕竟是被拒绝了。
猫咪压低喉咙发出极低的叫声。李帝努弯下腰,想抓住它受伤的脚。那猫咪下半身浑圆,一看就是快要生了,李帝努还硬要下手。白猫被他追得急了,冲上去就是一爪子。黄仁俊手上东西还没放下,急匆匆过去用手肘抵住他的胸膛:“她怀孕了,怕人!你别!”
李帝努直起身子,比他高了大半头,硬生生把他吓得后退了几步。
黄仁俊这才闻到他身上浓厚的酒气。
原来是喝多了啊。
他袖子捋到胳膊肘,手腕内测一直蔓延到虎口,被抓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流浪猫脏,这一下抓破了皮还不知道会不会感染。黄仁俊退了两步又走上前,手指蜷了蜷,想摸摸那伤口又怕李帝努生气。
但他居然迎了上去,用伤口碰了碰黄仁俊的手指。
“嘶——你别碰,我去拿点碘酒……这要不要打破伤风啊……”
李帝努半掀起眼皮,端详着他开合的嘴唇。
“对不起,要不我给老师打个电话?”?
“你急什么。”他的声音很慢,又很轻,这么听来居然很温柔:“你看起来比我还疼。”
黄仁俊又是害羞又是窘迫。他的勇气早在那天晚上已经用光了,怎么能再恬不知耻的回答他:“因为我喜欢你。”只好慌张道:“对不起,我……这就给老师打个电话。”
“你去拿碘酒啊。”李帝努神色冷淡,坐在了路边。
黄仁俊心如擂鼓,拿着药箱的手都在乱颤。老板看到顺口问了一句,得知有人被猫抓伤了之后忙说:“伤口出血了?要是抓得厉害还是去看个急诊打针,只怕会感染呢。”
他迭声应和,小药箱跑到一半开了口,被他哆嗦着接住。吧台离门口只有几步路,黄仁俊跑的气喘吁吁,也不知道到底在紧张个什么。
他没有想到李帝努还能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几乎全部时候都穿着同样的西装,看起来冷漠又难以接近。黄仁俊想,他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肯定就是这样子吧,卫衣帽子在头上套着,发愁司法考试该怎么过。运动会上报名没人想跑的三千米。
怀孕的母猫没有跑远,抓了人之后弓着身子瞪紧李帝努,还在和他对峙。被抓伤的人却已经醉到恍神,托着下巴放空。
黄仁俊蹲到他面前,瞥见他卷翘的睫毛,说出的话又开始磕巴:“我先给你……涂点碘酒,再去医院打个针……你看行吗……”
李帝努视线压低了看他:“不打针。”
但他很乖顺地伸出了手臂。黄仁俊拿出沾了酒精的棉球,先擦了擦伤口外周,他怕酒精直接碰到会太疼,只能再低了低头,边吹气边处理伤口。
他像在对待小孩子,唯恐一个不好让对方哇哇大哭。浑然忘了坐在他对面的人比他坚强多了,并不在乎这一点点的疼痛。
黄仁俊涂药的右手已经没了知觉,全部神经都集中在攥着对方手腕的左手。李帝努的手骨节分明,比他的大了一圈,黄仁俊用掌心感知着他手腕的骨节,甚至还能摸到他的脉搏。
他就是自己青春年华里永远不能停止跳动的绮梦吧。
李帝努不看猫了,顺着他的动作看他光洁的后颈,含糊着说:“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我。”
黄仁俊手一抖,棉球掉到了地上,他拿起一个新的,回道:“对不起,我……”
“为什么要对不起。你是第一个喜欢我的人。”李帝努一本正经地说:“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
怎么会?
黄仁俊收起药箱,局促不安地半蹲着。他看上去和“内向”,“孤僻”完全不沾边,甚至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不要说是学生时代,就算是有了结婚对象的现在也不可能会没有人追求啊。
更何况……
“老师,没和你说过吗?”
李帝努歪歪脑袋,像是在思考到底有没有说过,又像是在思考怎么开口:“没有。”
“他应该不喜欢我吧。”他收回了胳膊,略过了这个话题:“被人喜欢的感觉很奇怪。”
黄仁俊小声的;“啊?”了一下,眼睛睁的浑圆:“什么?”
“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还以为我不讨人喜欢。”
第一句话说出之后,后面的话也就顺畅多了:“我和渽民从幼儿园就认识了,初中的时候,他问我要不要做他的男朋友。”
“但他也没说过喜欢我。你告白之后,我就想知道被人喜欢是什么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啊。”
“觉得自己像个宝物,挺不得了的。”
黄仁俊其实更想知道罗渽民为什么从来没对他说过喜欢。他的心里涌起一股侥幸,“第一个”总是会令人印象深刻,他居然也成为了李帝努人生中的“第一个”。
那些无法企及的渴望从没有离他这么近过,他说的一句喜欢,竟然变得如此特别,特别到得到一句“我也喜欢你”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如登天。
瘸腿的白猫或许之前被黄仁俊喂过,不是很害怕他,慢慢放下防备走了过来。黄仁俊在身后的花坛里找了找,拉出来一个装着猫粮的塑料盆。
它喵了一声,想靠近又不敢。黄仁俊索性把食盆推远不去看它。
“它被自行车压住后腿了。”
黄仁俊点点头:“你想送它去医院吗?”
宠物医院有的时候会备破伤风针,黄仁俊想着总要劝他打了针才算放心。
李帝努说了一句好,又沉默下来,安静地看着白猫进食。
他侧脸的线条锋利,眼神却柔和,睫毛被昏黄的灯光穿过。
黄仁俊心想,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