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 瞎子老头

平城来了个老头。平城的老头本来是多的，可是瞎了双眼的老头就少了，能给人算命卜卦的瞎眼老头怕是就此一人了。

这老头整日里就坐在了兴中路的桥头给人瞧命，日子久了，倒也有不少人识得他的，老头随和，不管算不算命相，和围着这一帮人说说笑笑，人们也倒也喜欢听着瞎眼老头说天论地。

瞎眼老头戴了顶破帽子，衣衫破旧但也算是整洁。有人问他你平日里干吗总要戴着那破帽子的？老头就摇头晃脑地说：“我这是通灵帽，戴了它就能一眼看出你使的什么心眼，是不是一肚子坏水！”围观的人就笑，问的人也不在意，就继续问他：“你是个瞎子，你还能看得见我使得什么心眼？”瞎子就笑了，说：“所以我戴这顶通灵帽嘛。不过我看你也没什么坏心眼，却是没事拿我解闷来的。怎么还想戴戴我这帽子试试？”那人心里就少微惊了一下，却高兴起来，说你这破帽子我才不要戴，戴了它怕也要整日里坐在这给人寻乐子的!”老头说那我给你算算吧，招了那人靠近些，老头才捂了嘴在那人耳边嘀咕了几句，却见那人立刻就白了脸面，当下掏了两张十元的票子放下就匆匆回家了。众人看不明白，问瞎眼老头，老头只是笑而不答，只收了那二十元钱，又径自说起顺口溜来。

其实老头算命是不固定收费的，你给多少都成，觉得算得准的就多给一点，觉得不准不给也行，穷的给个一两块，阔绰的给二三百他也不嫌少。有不少人对他这双瞎眼感兴趣，就打趣说你这眼睛不瞎吧，瞧着是没什么两样的。老头就笑着说是瞎的，但并不说原因。其实老头是说过一次他眼睛瞎了的故事的，那天老头喝了点酒，说自己原本是不瞎的，但研究命学深入，还给人算命，能看人前世今生，还指点了不少人逆天改命的方法，突然有一天早晨起来眼睛就失明了，怕是泄了天机，遭了天谴。别人就问他那你现在怎么还给人算命，不怕再遭了天谴，五雷轰顶？老头就怒了，指着那人说我这辈子研究的这个，敬爱这行，我就是死也得撑着!那人就再不说话了。

有时候也来一些高中生，男男女女，求这问那。一天来了个女高中生，让他给瞧瞧爱情走势，老头让那女高中生摇了签，打眼一瞧，便就告诉那女生说你现在正陷入灾祸之中而你并不知道，你那相好之人并非真心对你，早日了结了这场孽缘吧！女生不信，让那老头说个令她信服的理由来，那老头就低声说你昨天破了红了，女生大为惊诧，没给钱就走掉了。

第二天就没见了瞎子老头，人们议论说是昨天有人打了那老头一顿，怕是近几日是出不了门了。果然过了些日子才又见了那老头坐在桥头与众人谈笑，人们打趣问瞎子老头前几日去哪里逍遥了，老头还是笑而不答，但从此以后便再不给高中学生算命相了。

日子过的很快，瞎子老头已来了平成一年有余。一年中老头也给不少人算过，有人说准有人说不准，有人信有人不信，有人赞誉有人挖苦，但有一件事是算得令众人都无话可说的。原来是三月前瞎子老头说这市里出了怪气，上头有事要发生，严重的话也是要死人的。谁也没在意，不料不出一个月，市委一个领导竟在自家上吊死了，几个市级干部也相继称病辞职，市上领导班子几日里就换了一遍。百姓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只是晚饭饭前后议论一番，这才想起瞎子老头先前竟是提到过这事，一片惊骇。有人议论这瞎子莫不是和市领导有关系的？大家只是猜测，谁也不知道这瞎子的来历。后来竟有市领导请了瞎子老头到家里去给求卦，传说这一次便得了两万元钱，人们更是刮目相看。

这一日瞎子老头又坐在了桥头给人算命，忽然就一阵冷风刮过来，迷了不少人的眼睛，人们嚷着天要冷下来了。瞎子老头却变了脸，怔了一下，随即在地上鬼画起来，然后摇了摇头，平静地说：“大火要来了！”众人不解，不住问他怎么回事。老头这才又说：“中国地大物博那是以前，如今国家要发展，人口要粮食，好人坏人都要发财，挖了地上的宝贝，又要挖天上的宝贝，地气都被挖走了，还拿什么辟佑？”众人更是迷惑，问他挖了什么宝贝。老头又说：“地下那些存了地气的东西都被挖开了，矿石、煤、油都要挖干啦，城市大起来了，地却越来越少了，林子没了，湖水也没了……地气变成了火，要烧起来了！”人们听他这么瞎白话，谁也没有在意，但又觉得有些道理，便都散了。

从此以后在没见老头出现了，这才有人想起来那天老头说大火要来了，莫非瞎子失跑走避火了？可是他能跑到哪去呢？人们渐渐就淡忘了这个无足轻重的家伙。但是没过多久，非典却来了，SARS蔓延了全国，全国禁闭，人们不得不关在家里，拿药水把一切见得到的东西都消了毒，学生被关在学校里，外出的被关在外出地，牛羊都关在院子里，人们见了面也不敢打了招呼，全都带了几层口罩出门，憋得没办法也不敢摘下来。大夏天太阳晒得人脸面生疼，回到家摘了口罩发现脸面黑了不少，被口罩捂着的地方却是是异常白净，活活一个口罩的形状。有的人鼻子痒痒，忍不住打了喷嚏，周围的人都立即像遇见了瘟疫一般落荒而逃，来往的也不再来往，一切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人们惶惶不能终日，以为这一场灾难要灭了地球人了。这时候有人想起来瞎子老头来，想要是瞎子老头在的话或许能算算怎么办的，突然却想到老头之前说的什么大火来，想莫非这大火便是如今的非典病毒？

人们数着日子过，仿佛过了十年，也许有百年之久吧，人们在家里闷得连天数也数不清了，才听说非典已经被完全控制了，人们又能出去散步打牌斗嘴了，日子又恢复如从前了。

瞎子老头却又出现在那桥头上，依旧给人算命求卦，信的人深信不疑，依照老头说的一一做了，不信的人只是嗤笑这瞎子又整日里坐在那里蒙人骗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