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乌树 目录 原来二十岁我就已经死了（一）遇见死神
“你是一个月前死的。原本你死的时候，就应该来帮你搞定魂魄的去留问题的。可是这段时间太忙了，尤其是你们年轻人，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一有点想不开的事就跳楼，考个试没考好跳楼，失个恋也跳楼，光是你们学校一个月就三连跳了，现在又临近双十一。多事之秋啊。这还不算什么赶论文猝死的，做实验吐血身亡的。害得我们业务这么繁忙。你说我容易嘛，好不容易轮休，偷偷跑出去度个假都不得安宁，被老大猴急猴急叫回来大骂一顿还要加班……”
死神老头跟个话唠似的喋喋不休，我已经失去了吐槽他的心情和欲望了，神思恍惚的我一眼瞟到了iPad上的我的生平大事记年表，屁大点事没几件，记录如下：
（1996年——2016年）
1996年
1月30日生于xx省xx市，取名许开阳。
1999年
考入xxx幼儿园小班。
2002年
考入xxxx小学学习。
2003年
5月，入少先队。
10月，获优异学习成绩一等奖，同时被评为三号学生，优秀少先队员。
11月，非典爆发，作为疑似病例被强制隔离一个月。
2006年
弟弟意外身亡，长达一年一蹶不振。
2007年
9月，考入xxx初中。
11月，入共青团。
3月，人生第一次被异性所吸引。
10月，获优异学习成绩三等奖。
2009年
被伪装成乞丐的骗子骗了二十块钱，难受了两天。
2010年
追随暗恋的女孩儿的脚步，考入xx高中。
2011年
午休时被课桌上堆积如山的课本书籍意外砸中脑袋，住院一周。
2013年
9月，考入xx大学。
10月，加入学生会，成为一名小干事。
2014年
7月被通知考试挂掉两科补考。
2016年
9月30日逝世，享年20岁。
这就是我的一生？原来我一辈子最重要的几件事就是考了几次试？这样的一辈子跟没活过有什么区别？没发几回疯就被埋进了土里，这样的人生未免太憋屈……我回忆起我的一生，跟这个年表没什么大出入，对于死掉的事实，更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啧啧啧，活了近二十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样的一生是不是觉得又衰又怂！”老头注意到我的视线，料想我在遗憾和哀伤的愁绪中泛滥，然后精确补刀。
“真毒舌！没女朋友怎么呢？没女朋友有一堆基友！”我嘴硬。
“真是身残志坚！”老头竖起大拇指，“话说回来你记得你是怎么死的么？”
这我怎么会记得？我连我死了都不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记忆就像是被电影后期制作的剪辑师一剪刀剪断了……然后跟一些琐碎的莫名其妙的片段连起来了。
“有时候记忆就像是蒙太奇，哦你知道蒙太奇是什么么？”老头没管我接着说，“蒙太奇是电影制作的一个专业术语，你可以理解为电影拍好后会被剪辑，无关或有关的片段被连在一起，这样最终呈现的效果就会产生误差和错觉。而正如记忆，大脑会自动剪掉一些无意义的片段，剩下的重要的记忆就被连了起来，那些记忆是对一个人人生产生影响的关键记忆。当然手握剪刀的还是自己，有时候虽然一些片段很重要，但你令你很难过，你不想再记起，你就会想到把他剪掉。这里就有一个悖论，因为这些片段是不可能被真正剪掉的，它们会像烙痕一样印在一个锁住的黑匣子里。”
“这个视频就是你的黑匣子。”老头把iPad递给我。
在我的生平大事记年表下面是一个视频录像，但我没懂老头什么意思。
“这个视频记录了你出生，长大，死亡的许多瞬间的最真实的状态，以及被你有意无意丢掉的记忆。也就是说这个二十个小时的视频代表了你的一生。”老头解释说。
想想挺奇妙也蛮可笑的，人的一辈子最后就浓缩为这二十几个小时的视频，进度条的长度就是生命的长度，看着视频就像上帝俯瞰凡人的一生。但我本能地十分抗拒这个视频，就像抗拒一个躲不过的……诅咒！
“点击播放，图标前进，而你的图标已经到终点。往前拖动图标就相当于回放，可以选择生命的任一时段。”老头抓住我的手，把视频图标拖到终点前的最后一小段，“现在我们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围空间的环境瞬间改变，我们貌似置身于一个吵闹的公园，面前有一男一女在散步。我手里依然拿着iPad。
“就像点了时空返回键，很神奇吧！你也可以认为我们现在在你的记忆里或者穿越了。”老头跟我解释，“但周围的人是看不见我们的。”
“可是……那些人是什么鬼！”我被眼前奇怪的画风惊呆了，周围所有人的脸上都像打了马赛克一样，不对，是那些人全身上下都像打了马赛克一样！
“哦不好意思因为视频是普清格式的？放大了就看不太清。”老头有些窘迫地挠挠头，“我也是没办法，上头拨的经费吃紧，配的iPad都是16G的，太清晰格式的太大存不下……”
我晕！这么模糊跟枪版的似的，你就是在周围看见你亲爹你也认不出来吧……我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老头来iPad上拖动缩小键，周围的场景急剧缩小下去，我们一下子变成了俯瞰他们的巨人。我辨认出他们，脚下的男的是我，那个我旁边的是她。
她叫秦婉依，从初中开始我们就是同学，到大二，我们同学八年。我也暗恋了她八年……难道我的死竟跟她有关？
“八年啊？暗恋了八年？”老头贼笑，“比八年抗战要苦吧？”
我一瞪老头，想用眼神杀死他！老家伙未免知道得太多了点吧？
“我跟他订婚了。”女孩儿好像漫不经心。
“哦……”那个我显然愣了一下，强挤出一个笑容，“额……祝福你！”
慢点！这剧情怎么那么像忠犬男二最后悲惨的结局？
如果当时我能看见自己的脸，恐怕那句祝福连自己都不信吧。那是一张沮丧的脸，连声音都是微微带着哭腔。极力伪装却什么也伪装不了。后来独自一人走开，垂头丧气地走向落日，背影惨得像只被抢了骨头的流浪狗。
画面一转，我和老头来到了一栋楼边，站在楼底，可以看见楼顶。这时天已经黑了，另一个我蜷缩在天台的一角，脚边堆满廉价劣质的酒瓶子。
“为什么？”那个我仰天哭诉悲催的人生，对着夜空怒吼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站起来了，伏在桅杆上，手在空中挥舞，像是想要抓住什么。身体一倒，摔了下去。
我下意识用手去接住他，可他从我的手心漏了下去。
“哦原来你是喝多了不小心摔死的！我还以为是自杀呢，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老头些许诧异后一脸惋惜。
我是喝多了不小心摔死的？在知道暗恋了八年的女生订婚了后，我醉酒失足跌落天台坠楼身亡……
可是这样的死法未免太low了吧，我宁愿被塑造成在一辆失控货车下救下一名少年儿童被撞身亡的见义勇为青年，即使是持玩具枪抢劫银行结果被乱枪击毙也比这样死得有存在感些吧……
不仅是个loser，倒霉倒成这个样子也是倒出天煞孤星的高度！这样的结局，自己都没脸面对，连糟老头都要瞧不起。
可这就是真相啊。我想起来了。
原来我以为，在渐渐长大的过程中，我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失去了逐梦的勇气，但我仍感觉我还活着，因为我心里还有对某个人的痴恋。是那份虚无缥缈的爱支撑着我，如果可以，也许也可以拥有一个未来，跟绝大数人一样，跟爱的人度过平凡的一生。
直到最后的一点妄想也破灭了，在这样无望的人生中就真的疲倦了。活着跟死没有区别，那就选择死吧。
“这样的人生死了也就死了。”我说。
“真的么？”老头轻叹。
周围的场景又变了。
“你的终点，你灵魂最后的记忆。”老头说。
透过一扇窗子，我看见昏暗的房间里，我年老的父母伏在我已经僵硬冰冷的身体旁老泪纵横。人世至悲至凉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那一刻，心好痛！
我想过去抱住他们陪他们一起哭，可是我做不到，手指从他们身体里穿了过去。我一遍遍尝试。
“别傻了，那段场景被尘封在你死去的记忆里，你回不去的。”老头拉住我说。
场景再次变换，我回到宿舍，手里捧着iPad，记录了我一生的视频播放结束，上面三角形的图标显示“重播一次”的字样。可是人生真的可以重播么？
“所以呢？你来找我是要把我的鬼魂带到天堂还是送去地狱？”我面无表情地把iPad还给老头。
“并不存在纯粹的天堂或者地狱。”老头有种知晓宇宙终极秘密的优越感，比出V的手势，“但你现在仍然面临两个选择。”
我没有说话，直直地望着老头。
“第一个就比较简单了。”老头显示出专业业务员的素养，口如悬河，“你觉得活腻了，再无留恋，你的意识ID将被注销，你的精神将被变为虚无，你在这个世界的一切痕迹将被格式化，就好像从不曾存在过你一样。”
“第二个选择呢？”我问。
“接受挑战，完成任务，你将有机会重生。只是这个过程会非常非常痛苦，痛苦得让你觉得死不足惜。”
“我接受。”我脱口而出。
老头好像很吃惊，“反应时间0.01秒，说明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完全没有犹豫。你生的意志超出了我的想象。”老头顿了顿又说，“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重生还是注定要经历这样蹩脚的人生，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个不用你管。所谓重生是‘活过来’么？”
“活过来当然是不可能的了，你的尸骨早已成灰。你的重生，是从死到活的过程，如火中历练而涅槃重生！你将变成一个婴儿，当然你也不可能拥有现在的记忆。”
“直接说投胎不就好理解多了。”我流露出淡淡地失落，“我知道，投胎前还得喝孟婆汤。”
“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没通过考验，你连投胎都没机会。另外我们有更人性化的处理，那是十年前我的一个提案，”老头显得有些得意，“如果这一世你有什么遗憾，我们可以设定你在下一世通过纯粹的巧合来弥补。而下一世的你不会知道内情的，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我重生后能帮助我这一世的父母安度晚年吗？”我问。这是我唯一关心的问题。
“没问题，无论你出生在哪里我们只需要连接三条暗线就把你跟你现在的父母连接起来。你可以通过某种方式给他们提供钱或者别的什么。但那起码是十八年后的事了。因为你死过一次，重生会延迟你父母获得幸福的时间是理所当然的。”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具体要怎么做？挑战任务？”
“想清楚了哦，可是要经受蜕皮的痛苦！”老头最后跟我确认。
“嗯。”我目光如炬。即使是十八年以后，有希望总比绝望好啊。
原来二十岁我就已经死了（三）要重生，先重置
目录
文：乌树
就想把故事讲好，如果在某个瞬间让你心微微一动，那就算我的成功了。
您的关注和点赞❤将鼓舞我前行，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