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环
汤守道
理发师将吹风机关掉，用掸子在李溪的颈项周围轻拂了几下，礼貌地说：
“大姐，请您看看还行吗？”李溪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地打量
着自己的头发，前后两面巨大的镜子让她的整个身子一览无余。李溪脸上绽出了
一丝满意的微笑。当她再一次转过身子，要从侧面来欣赏自己优美的身姿和时髦
的发型时，李溪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耳环，我的耳环！”正在理发的两位顾客
和另外三名理发师都吃惊地看着她。刚刚为她理完发的理发师连忙问：“大姐，
什么事？”“我的一只耳环不见了！”这时，人们才注意到李溪的右耳上有一
只闪着光亮的耳环，左耳却是光光的。
“大姐，您是不是忘记戴了？你来的时候就只戴一只耳环的。”
“不，我来的时候是戴着两只耳环的。”
“那是不是掉了，找找看。”
两个人便弯着腰寻找起来，地上、躺椅上全无踪影。李溪又搜寻了一遍，仍
毫无所获。她凝神想了片刻，对为她理发的理发师说：“你知道耳环在哪里，请
你告诉我。”眼光犀利逼人。
“我知道？我怎么知道？”
“想要耳环应该自己去买，不能这样做的。”
“你怎么能这样讲话？”
“我来的时候是戴着两只耳环的，到这里以后，只有你一个人接近过我，你
说我的耳环到哪里去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要耍赖是不是？”
“我耍赖？看看谁耍赖。我要报警！”
“报吧，报吧，真好笑。”
李溪拿出手机，拨号。
“我是上海路梦之屋发廊，这里发生了盗窃事件，请你们来一下……对，对，
就是长城大厦西侧。”
不到十分钟，来了一胖一瘦的两名警察，那个瘦警察问：“请问是你们这里
报的警吗？”
李溪说：“是的，我的一只耳环在这里被偷了。”
“你叫什么名字，请你把耳环被偷的情况详细讲一下。”
“我叫李溪。我三点钟左右到这里理发，来的时候戴着两只耳环，理完发一
只耳环就不见了，有人偷走了我的耳环。”
瘦警察仔细地看了李溪右耳上的耳环和左边的耳朵。说：“呵，镶钻的，很
贵吧。”
“是的，八千多。”
“你是在哪个位子上理的发？是谁理的发？会不会掉在什么地方，找过吗？”
“第二个位子，这个人理的。我已经找了几遍，椅子上、地上都没有。”
发廊里并排摆着四把躺椅，第一把和第三把上有顾客在理发，第二把和最里面的那把空着。
给她理发的那个理发师说：“她来的时候就只戴一只耳环，不要相信她的鬼
话。”
瘦警察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请你把情况讲一下。”
“我叫陈云。她来理发的时候，我先把她的头发梳理了一下，梳头时我就发
现她左边的耳朵上没有耳环。”
胖警察在旁边做着记录。
瘦警察转过身，对大家说：“小姐们，这里是案发现场，各位都是在场的，
我们有必要对大家进行调查，请你们如实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他询问了每一
个人的姓名，地址，身份，以及这些人对耳环被盗事件所了解的情况。
经询问，第一把躺椅上的理发师是新来的，第三把躺椅上的理发师在这里干
了两年了，最里面的理发师是发廊的老板。受雇的三个理发师分别来自贵州、四
川和湖南。两个顾客是附近的居民，他们都说对情况不了解。
瘦警察于是问李溪：“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来的时候戴了两只耳环呢？”
“证据？哦，我到这里来之前在家里照了好几张照片，照片上可以清楚地看
到两只耳环。照完像我就直接到这里来了，没有在别的地方停留过，因此，我可
以肯定我到这里的时候是戴着两只耳环的。”
“谁给你照的相？”
“我老公，他今天上午刚买的相机，想试试效果。我换了三四套衣服，照了
七八张吧。耳环、头发都很清楚的。”
“这些照片能让我看看吗？”
“照片保存在电脑里，你可以到我家里去看。拍摄的时间照片上有显示。”
“应该看看。”瘦警察沉思了一下，“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人帮你找
到了耳环，你愿意怎样来酬谢这个人呢？当然，我们警察不包括在内。”
“我愿意给他一千元。”
“如果有人给你提供了破案线索，你怎样感谢他呢？”
“我可以给他五百元。”
“当真？”
“当真。”
瘦警察回头对大家说：“你们都听到了吧，你们都可以帮她找耳环，谁有运气谁就可以得到这笔酬金的。找到了耳环或者发现了耳环的线索可以告诉我，我负责要她把酬金给你们。怎么样？”
瘦警察环顾了一圈在场的人，见个个无动于衷，便对李溪说：“走吧，到你
家里看照片去。”李溪说：“我们一走，偷耳环的人把耳环藏起来了还怎么破案？”
“你说怎么办？”
“先搜查再说。”
瘦警察笑了一下，说：“我没有搜查证。另外，在没有掌握证据之前谁也无
权对她们进行搜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看过你的照片，这个案子就好破了。”
他们一同来到李溪家里，李溪启动电脑，随着鼠标的点击，李溪笑容可掬的
照片一幅幅在电脑屏幕上切换，并且显示出，这些照片是当天下午一点到两点半
之间拍摄的。
“你按照拍摄的先后次序重放一遍，看仔细一点。”
李溪立即照办。看完最后一张以后，李溪说：“这些照片能不能算证据？”
“当然算。而且是最有力的证据。有了这个证据，就可以破案了。我知道作
案者在哪里。”瘦警察说。
“太好了，要把那个小偷抓起来，从重从严地打击，这些乡下来的打工妹，
见钱眼开，就会搞这种勾当。”
“你能把那件枣红色的紧身羊毛衫给我看看吗？”
“好的。”
李溪到卧室把羊毛衫取来，递给瘦警察，瘦警察攥住羊毛衫，在李溪面前晃
了一晃，说：“它就是偷耳环的罪犯！”
“你真会开玩笑，它是罪犯？”
瘦警察把羊毛衫翻了过来，一只闪闪发光的耳环挂在领口边上。李溪见了，
高兴地夺了过来，说：“啊，原来在这里！警察同志，你真是神探，你怎么知道
它就在这里呢？”
瘦警察笑着说：“其实很简单，我看了你的耳环和耳朵，发现你的耳孔比较
大，耳环脚比较小，又是悬挂式的，耳环也就容易脱出来。耳环不见了，不外
乎两种情况，不是掉了就是被偷了。但被理发师偷了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为
什么？因为你理发的时候，你的左边有两个人，右边也有两个人，并且，你的前
后都有与墙壁一样宽的大镜子，你自己精神状态也很正常，在这种情况下，理发
师如果要偷你的耳环，不可能不让人看见。为了验证这一点，我让你说出了如果
谁帮你找到了耳环你愿意付给一千元，谁给你提供了破案线索你可以给五百元的
话，你讲完这句话以后，我仔细地观察了那些人的表情，这些人毫无反应，说明
这些人既不知道耳环在哪里，也没有发现耳环的线索。另外，这三个理发师是从
不同的地方和在不同的时间到这里来的，她们之间不可能有密切到相互包庇犯罪
的关系。因此，我估计你的耳环被偷的可能性极小，掉了的可能性则比较大。耳
环掉在什么地方呢？你说你在家里照了七八张像，换了三四件衣服，那么，换衣
服的时候掉下来的可能性最大。于是，我提出要到你家里看照片，前面照的几张
照片的确可以看到两只耳环，但在你换了那件紧身羊毛衫以后，最后的两张照片
上就只有一只耳环了，说明耳环就是在这个时候掉的。耳环掉了，但没有引起你的注意，又说明耳环没有掉在地上，不然你会听见声音的。于是，我估计耳环一定在那件紧身羊毛衫里。不过，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会认为你的耳环一定是在发廊被人偷了的呢？”
“我认为，我的耳环戴了大半年了，从来没有掉过，今天也就不可能掉。我到发廊理完发，耳环就不见了，此前我又没有去过别的地方，耳环不就只能在发廊里吗？理发的都是打工妹，她们都很穷，穷人肯定是会偷东西的，因此，我就认为是那个理发的偷了我的耳环。”
“事实证明，你的分析是错误的。穷人不一定会偷东西，会犯罪，偷东西的
和犯罪的不一定是穷人。相反的例子，我倒见过很多。现在抓出来那么多大老虎，哪一个是穷人？”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