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瘾(中)

芦苇的烟瘾很大,但从不在公众场合抽。她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溜到阳台上,隔着玻璃窗,看着道路上的汽车在夜晚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她说,车子是流动的,感觉世界和我还有关联。

她的手指上因为长期抽烟,留有淡淡的烟草味,和她身上芦荟的体香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夜来海棠无人赏,便与星辰同游”的孤傲感。

我实在不明白抽烟为什么会给她的内心带来如此大的慰藉,她教我抽烟,告诉我弹烟灰应该用食指。

我试了几根之后,她向我抛了个白眼并哂笑道,“您这哪是学抽烟呀,是故意浪费享乐资源吧”。

关于香烟我只知道“抽烟只抽炫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其次则是一种茶花烟,烟盒上面印着“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这两种烟,芦苇都不抽。她觉得真正有爱的人,不会用这种东西来标榜自己的。

而我偏偏是信的,芦苇说,“因为你没有得到过,所以需要用物件来证明爱来过的痕迹。这也是你爱得如此热烈的原因,你总觉得在感情中付出就会有收获,所以你不断加大自己的砝码,以此来换取别人的情感。可爱情的本质是相互吸引,你得不到,要懂得及时止损。”

我无法反驳。

芦苇家里有很多空烟盒,是她从苏月白家里拿出来的。苏月白是她的前男友,出生在秋天。“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听见他的名字,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白月光。

苏月白比芦苇大七岁,是一个画家,刚毕业的时候做了两年的插画师,后来觉得内容越来越商业化,就辞职自己开了一家工作室。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家人害怕宝贝儿子在外受苦,便给他买了一个两居室,这也是他这么任性,却不至于穷困潦倒的原因。

不务实的人骨子里大多都有浪漫的幻想,苏月白算不上胸有大志的人,却极其地浪漫。他是游离在现实和梦幻中的男孩子,芦苇是在边缘线挣扎、假装正常的偏执人。

两个人无需太多言语,天雷勾地火一般双双陷入了爱河。

世间万物充满巧合,苏月白长了一幅良家公子的模样。爱慕者有很多,但偏偏只有芦苇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他们认识一个月后便同居了,苏月白是芦苇的第一个男人。

芦苇是敢爱敢恨的人,一旦认定了这个人值得她爱,就不管不顾地奔向前方。

不给自己留丝毫的后路,才会爱得彻底。

但爱,真诚,承诺,坦诚,索取,任何事情都要有的放矢,太过于炽热,就越容易烟消云散。

那时她还太年轻,内心具有巨大能量,无限爱意、激情,觉得爱是解药,能拯救彼此,给予生活希望。

殊不知爱能救人于水火,也能推人入地狱。

有工作的时候,苏月白就待在房间里画一天的画,芦苇则躺在卧室的床上看一天的电影。因为小区楼下就有便利超市,等到傍晚时分,两人就穿着情侣拖鞋和粉蓝的家居服就出门买菜,在超市时会因今晚要做什么菜,这种简单的问题思考犹豫半天,嬉笑间宛如一对新婚夫妇。

他们两个都是极其随性的人,喜欢自由洒脱的生活方式,对生活丝毫不讲究,随意且自由。

苏月白养了一只苏格兰折耳猫,阳光好的时候,他们会带着猫去郊外野餐。把黑白格子相间的野餐布铺在草地上,两人躺在上面,手边的藤编篮里装满了切得方方正正的水果,以地为床,天为被。

他们在一起的大多状态都是,苏月白坐在旁边安静地写生,芦苇在草坪上逗猫玩,玩得累了就趴在地上看书。

这时候苏月白总是会偷偷画下来芦苇的轮廓。

偶尔芦苇觉得无聊了,纠缠着苏月白给她讲故事。

苏月白对历史很有研究,尤其是西欧文艺复兴时期的故事,例如美帝奇家族对艺术的推动,这是芦苇第一次知道这个家族。偶尔也会提起圈内画家们的风流韵事,这时候芦苇就会冷嘲热讽他几句,苏月白也不生气,只是宠溺地敲一下她的脑门。

人生中总会有几个瞬间想要和别人天长地久。

芦苇说:“他只是喜欢我展现出来的那一面,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但有爱并不代表会长久。”

我:“总归还是要试一试的”

芦苇:“我很依赖他,但不知道该如何和他拥有亲密的关系,他尝试过去治愈我,可是那里就像一个黑洞一样,我不想伤害他,所以只能离开。

我不想,亲手摧毁过去的美好。”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有一个人逛了庐山回来,带了七八只坛子,里面装满了庐山驰名天下的白云,预备随时放第一点出来点缀他的花园。为了爱而结婚的人,不是和把云装在坛子里的人一样傻么。”

真正摧毁他们的是一次意外。

他们有一次吵架,吵得很厉害,芦苇受不了他的冷漠,歇斯底里地要走,由于走得太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芦苇身子骨本来就弱,这一摔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苏月白听到响声赶紧跑过去,眼睛里尽是悔恨和心痛。在看的到地上那一滩献血的时候,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芦苇对生活有一颗叛逆不羁的心,因为童年的创伤对所有的美好事物有一种毁灭感。她知道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如此强烈,刚硬,义无反顾。

所以,她才会在烟花绽放之后,选择逃离。

人的一生只有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恋,苏有过几段恋情,本以为他对芦苇只不过是普通的恋爱,但他不是。

苏月白是她人生的救赎,温柔地想要护她周全。

所以,芦苇至今不知道他们曾经有过孩子。

苏月白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学会了抽烟。

出院以后,芦笋独自一人去了古城西安,凌晨三点下了火车,刚把行李放在出租车上,天上就下起了豆子般大的雨珠。

雨滴落在玻璃窗上,倒映出路边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如同流星划过广袤天空。

汽车飞驰,雨声滴答,思绪萦绕,不知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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