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喜欢开心的事。
所以Sir一直追《奇葩说》,但最近一期把Sir看伤了。
MM马,你定的题目吧,好想揍你。
因为这个节目的话题一直娱乐,即使是《贾玲该不该“死”》那期,也没这么沉重过——
痛苦的绝症病人想要放弃生命,我该不该鼓励他撑下去?
往下,合乎想象。
正方占尽人之常情:
在乎的人一走,自己的一部分好像都跟着消失。
李林谈起患老年痴呆症去世的外婆,哭得好伤心。
哪怕我的劝一毛钱都不值。
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要劝你,再留留吧。
正方既然占个情字,反方只有占个理字。
Sir很欣赏反方的黄执中,敢于打破伦理上的政治正确。
让绝症病人坦然面对死亡的最好方式,不是一般的社交鼓励,而是给他机会说说心里话。
鼓励的话,其实是非常带有社交色彩的。
一旦说出鼓励的话,很多真心话你就说不出来了。
但他一个人不够,加上邱晨,也不够。
一种追悼会的气场正在四散蔓延,全场都开始变得不好了。
救场的,是蔡康永最后说的那句。
我们要练习面对告别这件事。
明明知道每个人都会死,可是一聊到死亡,却整个人都错乱。
马东接话说,中国文化里对于死亡的态度讳莫如深。
最好不提,最好不想。
Sir小时候,过年要是不小心说了“死”字,会因为不吉利而挨揍。
其实面对死亡的时候,可不可以更帅气一点?
借着这个由头,今天,Sir想用3部电影来谈一谈死亡。
先来一部伍迪·艾伦的《爱与死》。
影片一开头,他就告诉大家:我已经死了。
但,别慌。
这一秒开始,死亡不可怕,它总是伴着笑声出现。
主角鲍里斯小时候,在树林里见到过死神本尊。
他没有被吓到,而是缠着死神问个不停,我们死后去的地方,到底有没有妹子?
Sir仿佛都能看见这位死神面巾背后的笑意。
这话一出,你让死神怎么接?
死亡变得不再像忌讳。
一句童语,轻松跳出了那个悲伤、压力笼罩的思维定式。
老头以为自己能跟漂亮姑娘做爱,一激动,断气了。
老公死了,大家都劝老婆节哀顺变。
死者已逝,生者要好好活着。
老道理,但是有道理。
于是老婆一边拿床单盖住他,一边跟大家一起讨论今晚去吃好吃的香肠。
广场旁边有家餐馆
那儿做的香肠棒极了
是不是突然觉得,狗带这事儿没那么可怕?
丘吉尔曾说过他对死亡的看法,就是——
酒吧打烊,我就离开。
《爱与死》中与死神一边舞蹈,一边渐行渐远的鲍里斯,也是如此。
其实,中国古代的哲学,不是没这等境界,万事,无非一个缘字: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而康永口中那个舞者的葬礼,就是缘尽的一种理想仪式:
让朋友们都穿上彩色衣服,来开开心心地送别。
人生就像一个大party,我走掉了,你们可以继续玩。
在门背后听到你们玩乐的声音,我也会开心。
下面这部以色列电影,《道别派对》,更进一步。
片中的每个主角,都是老人,绝症病人,老年痴呆症患者。
《奇葩说》你知道吗,你这么讨论死亡,这些老人家一定不喜欢。
《道别派对》,就以一种哭笑不得的叙事,表达了笑着离去的真理。
男主角厄斯金的妻子拉瓦那,老年痴呆症,时而清醒,时而犯病。
一犯病,她就会在路边捡垃圾吃。
出门忘了穿上衣服。
清醒过来时,她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男主和朋友们安慰她的方法是——
在温室给她办了一个party,人全到了。
而且是以这种……
前卫的方式。
身体有什么羞耻的?疾病同理。
之前的沉重气氛,一扫而光。
对死亡来说,犹是。
在以色列,无论是法律,宗教还是道德,都将安乐死视为禁忌。
我不把毒药给任何人
也绝不授意别人使用它
(希波克拉底誓言)
你痛得想死也好,你大小便不能自理也罢,都得忍着。
于是,这帮老人家居然冒险,自己发明了一台自动安乐死装置。
内含麻醉剂,氰化钠(剧毒)。
只需轻轻一按,便能无痛自杀。
这个发明,很快受到更多老年人的追捧。
他和朋友们,一起无比安乐地,奔赴杀场。
堪称老年版“敢死队”。
Sir要代表年轻人,谢谢这帮“老孩子”。
因为你们最后的最后,告诉了我们:
当死亡是一道必选题,那它起码不该,被悲伤地解答。
就像豁达的博尔赫斯说的那样,死亡不过就是——
水消失在水中。
最后,Sir想说一部非常温柔的德国电影。
女导演桃丽丝·多利的《当樱花盛开》,Sir近期看过最好的电影。
这部电影是2007年德国电影奖的银奖得主(金奖是《天堂边缘》,铜奖是《浪潮》)
没有丝毫刻意煽情,却是一颗威力无比强大的催泪弹。
故事说的是,当一个相依为命的人要离开时,如何say bye?
一对住在德国乡村的老夫妻,感情那个好,儿女都嫉妒。
可有一天,妻子得知丈夫患绝症,随时可能死。
她没告诉丈夫,而选择了,用爱,填满最后的日子。
在睡觉前,她忍不住伸出手,你看,那种力道——
似守非守,欲说还休。
还带着他去了波罗的海。
晚上,当蔚蓝的浪,翻滚着奔向海滩。
两人在房间里,一起跳了最后一支舞。
舞,没什么好看的,老,没什么好看的。
但爱的纠缠,好看。
生命就像海浪,匆匆来去。
人就像里面的那首《蜉蝣》,尽情生,尽情舞。
它的恩赐只有一天。
悲伤的一天,喜乐的一天。
让它生,让它舞,直到敲响暮鼓。
一天的光阴,那是它的宿命,黄昏的飞翔,才是它的天堂。
影片最后的反转,猝不及防——
妻子居然先走了。
丈夫哪有妻子先前那些心理准备啊,他乱了。
他时不时会穿上妻子的女式外套,行为疯疯癫癫。
最终,他离开了家,去了她一直想去的地方—— 日本。
在旅途中,他翻出了她年轻时跳舞踏的相册,因为舞踏是她最大的爱好。
而曾经,他觉得这个爱好,好丢脸。
接着,他遇到了一个日本少女。
发现她把对母亲的思念寄托在舞踏里,她相信一起舞,天国的母亲就会回来。
对她说话。
她妈妈生前,超爱和亲戚煲电话粥。
于是现在,妈妈就成了那台粉红色的电话机。
围着它跳舞,就像妈妈在身边一样。
结尾,男主也在富士山下,跳了一曲舞踏。
丢脸?Who cares。
只要逝去的爱人,浮影乍现,enough。
导演这么有感悟,是因为丈夫在12年前,跟她一起拍《我漂亮吗》时,因癌症去世。
她说:
我不想用一部电影来为自己疗伤,只有当我真正走出来的时候,才会拍这部电影。
12年后,她拍出了这部,阐释自己理解的日式生死观。
人的生命如樱花一般短暂。
一夜盛开,几日凋谢。
而樱花繁茂,美。
凋落,亦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