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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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不怎么做梦,这是失眠的好处。

十年间,我反复做同一个梦。我蜷缩在墙角,一团一团挥舞着皮鞭的黑影,盘旋在空中,发出阵阵低吼。就像伏地魔纠缠着哈利波特。

庆幸的是,我总能在皮鞭落在我身上之前惊醒。我知道那就是现实。我努力在清醒的状态,将你和黑影重叠,让我不再害怕所处的黑暗。

我出生在八十年代,一个典型的农村家庭,重男轻女,暴力,穷,这就是家的概念。

每天早上,我被母亲撕心裂肺的吼声惊醒,这是她叫我起床的惯用方式。跟现在无眠状态相比,那时的沉睡不知归路更让人匪夷所思。记事起,我从不敢赖床,怕惹母亲生气。她生气时喜欢扔东西,手里抓什么扔什么。有时候是带泥的土豆,有时候是刚劈的柴火,也有时候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蛋炒饭。

数不清逃过了多少次的飞来横祸。记忆里,满是手脚麻利收拾残局的弱小背影,那是当时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安抚她的方式。很小我就学会忍着痛,训练有素的将土豆放进篮子,干柴扔进灶坑。顶着滚烫的饭粒,把散落一地的碗和米打扫干净。

我最担心的,是母亲生气时手里没东西扔。她总是左右巡视一圈,然后将一只脚向前一甩,那鞋便甩出半步远。她捡起来,瞄都不瞄的扔向我,基本扔不中,但这并不重要。

我战战兢兢的去捡鞋子,有点儿拖延,这就导致之后的惩罚变本加厉。每次我拿着鞋走到离她两米远时,便身不由己的停下来,即使知道无济于事。

她一步上前夺过我还没来得及递出的鞋,那自认为安全的两米距离,瞬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一只手像老虎钳般牢牢的钳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抓着鞋子的手,举的高高。该来的怎么也躲不过,很小的时候我便懂得这个道理。即使心里如此坦然,另一只胳膊还是本能的护住头。

那鞋底像脱了缰的野马,铁蹄践踏着我全身。母亲一边挥动着如鞭的鞋底,一边念念有词的低声斥责,“谁让你是个丫头谁让你是个丫头谁让你是个丫头......”

那斥责声像念咒语,而她在进行着一场仪式。宛如仪式过后,我就能变成男儿身。

我一只胳膊依然护着头,默默的承受着这场暴风雨的洗礼。

母亲是善良的,即使她经常打我。在那样的环境里,她活的并不容易。明明过着中下贫农的日子,却要拥有一颗伴君如伴虎的心。

她将父亲以及父亲的父亲所赐予的冷漠,压抑,恐惧结成寒冰,一股脑儿的倾倒给我。

谁叫我是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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