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奥德赛:《读碑窠石图》与《阿卡迪亚》 1.树与石的材质逻辑|探索者号与龟028

梦觉图像学055在幻想里找到抚慰就找不到实质

027通过询问一块石头如何在图像里由自然界的无机物演化成神、历史和文明,引出两幅图像:李成《读碑窠石图》和普桑《阿卡迪亚》。《读碑窠石图》是五代时期文人李成的作品;《阿卡迪亚》创作时间是1638-1639年,法国古典主义时期画家普桑的作品。之所以选择这两幅画作比较的范本,不仅因为二者都是“遇古”的主题,即表现行路人在旅途中偶然发现一块石碑的场景,而且它们分别使用了两套图像系统,形成典型的对比和映照:有字碑与无字碑,合众与独自,葱茏和枯树,女神和祖先,在构图上分别采用长方形和三角形,并列式和圈套式

1.《读碑窠石图》材质逻辑:树与石

前文提到石碑的发明是为了制造一个“位”,表现不可见的神灵或祖先。所以它出现的场地是与人的聚居地分开的,是在郊外旷野。《读碑窠石图》和《阿卡迪亚》的石碑也符合这个原则,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僻壤,行者发现它是属于偶遇而非寻访。所以碑的状态是一种被遗忘的,无人管理的,近乎野生的。一个曾经被庄重矗立、如今荒置已久的石碑是什么样子呢,这里就出现了分歧。

李成的石碑周围是北方的枯树,有干无叶,枝杈瘦骨嶙峋又张牙舞爪,称为龙爪枝,这是李成的典型画法。这种枯瘦虬曲的枯树图像,在冷静平陈北地的荒寒萧蔽,也在倾诉观看者的际遇。南北朝时期的庚信作《枯树赋》使“枯树”这一形象成为独立的审美对象,一句“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沿用至今,也是李成使用枯树图像比兴的基础。《枯树赋》从松梓的葱郁和王朝兴写到桐桂的枯萎伴随王朝衰,再到山河阻绝乃至树成精怪妖孽。枯树不仅是一种活着的废墟,还多了一层精怪的妖患。

与枯树的虬髯和妖乱形成对比的,是石碑的平顺、端正。李成的树枝用短促的折线、多方向密集排列,好似脚步奔突、呼吸急促;而石碑用平滑的长直线,就像长长地舒一口气。石碑上戴龙冠,下坐赑屃,龙和赑屃是用圆润的曲线纤毫细画,像芝士蛋糕的柔滑;而树干是用皴法,斑驳毛糙,像还带着麦麸的黑列巴。通过使用线的长短、节奏、皴法,李成将枯树和石碑材质的物理性质鲜明对比,并且置换了它们在图像里的象征。

在干旱苦寒之地,本应代表生机的树枯萎凋敝,呈现出凛冽肃杀的妖乱;而日晒风蚀反而将石头凌冽的线条按摩得松弛柔和下来,这是石碑的一种生长方式。本是死物的石头反倒有了生气,平和中正。而且石碑头上的龙、脚下的龟都暗示着生命力的长生。树-石在图像里调换了彼此在自然环境里的意象,反倒强化了生死、正邪、长久与短暂的冲突

枯树是大环境的规则,王朝兴衰更迭,乱象丛生,这是李成这样的文人无力转变、只得接受的。天地不仁,但是你我都不是天地,在枯树包围中的那块石碑,是人类立起来的,它在时间里生长,在规则之外独立、守正、审慎,这块石碑又是什么呢?

梦觉图像学056房子并没有这么大,使它大起来的是阴影 

接下来会对比《阿卡迪亚》里的树和石,那是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常青里一块死神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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