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源:《名利场》
译者:易二三
校对:陈思航
格蕾塔·葛韦格执导的《小妇人》是一次非常忠实的翻拍。影片始于原著的结尾,将当代的情景置于原著的后半部分——马奇家的几个女孩都长大了,大部分都离开了家,随后影片闪回到童年时代的场景,即原著更为知名的前半部分。影片中绝大多数的对话、场景和思想都属于路易莎·梅·奥尔科特——当然,除了梅丽尔·斯特里普的部分。
《小妇人》
在本周的博客节目《小金人》(Little Gold Men)中,葛韦格与朱莉·米勒进行了交谈,她提到,当她第一次与斯特里普就饰演「战斧」马奇姑妈一角聊天时,斯特里普希望这部电影能强调内战时期——《小妇人》的故事所发生的年代——婚姻的重要性。
「弗洛伦斯·皮尤饰演的艾米和蒂莫西·柴勒梅德饰演的劳里之间有一段对话,她对他说,这是我作为一个女人的处境,这就是为什么婚姻对我来说是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女人,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葛韦格说。「这句话出自于我和梅丽尔的一次谈话。梅丽尔说,你要让观众明白的是不仅仅是女性不能投票,虽然她们的确不能。不仅仅是因为她们没有工作,虽然她们的确没有工作。而是她们什么都没有。如果你结婚了,你就不能拥有任何东西,你拥有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你丈夫的,包括你的孩子。你可以离开一段糟糕的婚姻,但结果你会一无所有,甚至连你的孩子都不是你的。这就是结婚的风险,如果你别无选择的话,事情就会是这样。然后我基本上逐字逐句地把这些话转达给了弗洛伦斯。」
「她能成为梅丽尔·斯特里普是有原因的,」葛韦格总结道。
以下是有关格蕾塔·葛韦格采访的部分文稿,她还谈到了西尔莎·罗南是如何迫切地想要得到乔·马奇这个角色(「这很像乔会做的事情,清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柴勒梅德「一直都是饰演劳里的人选,」以及当她和剧组成员去往马萨诸塞州康科德,到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坟墓前朝圣时发生了什么事(「我其实不知道她在不在那儿,但我们总归是去缅怀了她。」)
《名利场》: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妇人》变成了一个你想要实现的梦想、想要去改编的电影?
格蕾塔·葛韦格:有趣的是,我从七岁起就对这部电影有了想象,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人生会朝着一个让我能把它拍成电影的方向发展。而到了30岁出头的时候,我重读了这本书,这个想法才变得鲜活起来。后来我的经纪人听说索尼有兴趣翻拍《小妇人》,我对他说,我得去和他们谈谈。我得自编自导,因为我有一个想法。那时我还没有拍《伯德小姐》,但我的经纪人给我安排了见面,然后我告诉了索尼我的想法。一开始我只是被雇去写剧本,因为我还没有执导过任何电影。我写了剧本草稿,我记得我第一次在我的电脑上标注的日期是2014年。离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名利场》:《小妇人》很早就被搬上了大银幕。但我很喜欢你的版本,因为你找到了一种方式,将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故事和她的真实生活融合起来。你提到在2014年时就有了想法,那时的想法和现在的是一致的吗?
格蕾塔·葛韦格:其实我当时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是我想从她们成年后开始拍摄,因为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也是因为我对这部分的故事突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我想着,如果我可以从他们成人后拥有各自的生活切入,那么童年就变成了他们渴望回到的、像雪花玻璃球般的太平日子,因为她们正在想办法抓住少女时代的勇敢、骄傲和野心,以及彼此之间的连结。这个想法的关键在于,我们能否让角色想要回到的童年,和观众想要回到的地点和时代匹配起来。
《小妇人》
第二个就是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故事,她是一个传奇。我在研究的时候意识到,乔·马奇曾是我年轻时的女英雄。而在我例行调查的过程中,路易莎·梅·奥尔科特成了我现在的女英雄。她将女孩和妇女的生活编写成了一本畅销书,这是非同寻常的。
在很多方面,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生活都反映在乔身上,她有三个姐妹,她想成为一名作家,但在某些方面,她们又是不同的。最明显的是乔·马奇结婚生子,并在《小妇人》的结尾停止了写作。路易莎·梅·奥尔科特从未结婚,也没有孩子,她坚持写作,掌握着自己的版权,成为美国最富有的白手起家的女性之一。
我觉得有很多值得探索的地方。一开始我以编剧的身份参与这个项目的时候,我也一直想着如何执导它,因为我有很多关于叙事和电影中的能指的想法,以及我们要拍摄的电影类型、我们在电影中寻找的时刻是什么?我想实现的帽子戏法是,你对于一个女孩得到书和得到吻的感受是一样的,如果我们知道怎么达到这一点呢?所以不是女孩得到了男孩,而是女孩得到了书。
名利场:路易莎·梅·奥尔科特不能把她的生活写在纸上,因为她必须满足出版商和观众的期望。我喜欢你说的回到过去,研究她的生活,你可以发现她原本想写什么,而最后出于无奈写了什么。你是怎么和路易莎·梅·奥尔科特「交流」并弄清楚这一切的?
格蕾塔·葛韦格:哦,我不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做了很多研究,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她的信件、日记和小说,还有她母亲的信件和日记,以及她那个时代的作品。我想要做的就是找到作者,找到作为作者的乔·马奇,找到作为作者的路易莎·梅·奥尔科特,找到自己作为作家的身份,找到西尔莎·罗茜作为乔的扮演者的作者身份。
我一直在寻找的是这种立体主义的、直觉的、情感的、智力的关于文本和角色的作者性和所属权。任何事物都一定是多样的,不可能是单一的。每个时刻、每一句台词都必须有多样性。然后它必须以一种看电影时可以直接接收的方式融合起来。但我对把自己分解成作品中的角色很感兴趣。所以作为一名编剧和导演,我总是试图把一切塞得满满当当,充满解读的可能性。
名利场:我读到了奥尔科特写的一段话,觉得很有趣。我深信我是一个男人的灵魂,被某种自然的怪物放进了一个女人的身体里,因为我爱过那么多漂亮的姑娘,却从来没有爱上过一个男人。你怎么看这句话?
格蕾塔·葛韦格:我对不分类别的欲望很感兴趣。我认为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她如此纯粹地表达了这样的东西,却不明确该作何阐释。其实她这样说并不奇怪,乔这个角色在某种程度上是她的化身,整本书都在说她希望自己生来是个男孩,这在书里写得很清楚。我认为这是一种非常理性的想法,因为男性在生活中有真正的选择权,而女性却没有。那你怎么会不想做个男孩呢?如果你是女孩,你没有任何选择。
所以有时我认为,我们只是通过今天的视角来看待事物,并想要将一些事物归到似是而非的类别。我们都知道,她当时的选择非常有限,从各个方面说都是如此。那种尖锐和渴望贯穿全书。我想要拍一部电影来回答这个问题。
名利场:你曾和西尔莎·罗南、蒂莫西·柴勒梅德合作过《伯德小姐》,你一早就决定要让他们出演乔和劳里了吗?
格蕾塔·葛韦格:实际上是西尔莎跟我说她要饰演乔。她知道我参与了这个项目,她对我说,「我知道你的目标,而且你在写剧本了。我要饰演乔。」然后我说,噢,让我考虑一下。后来我给她回了信,嗯,你就是乔了。这很像乔会做的事情,清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西尔莎还说,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而且再也不会了。这和我自己的经历也很相似,跑到索尼告诉他们雇我写剧本,并且执导电影,而那时我还从来没有写过或拍过电影。整件事就像乔/路易莎操纵我们去做的。
西尔莎·罗南
名利场:蒂莫西呢?
格蕾塔·葛韦格:噢,他一直都是饰演劳里的人选,因为我知道故事要从成年时期开始,所以我也思考过每个人的年纪应该是多大。最后的决定是选在一个适中的岁数,大概是23岁上下,因为你既要能演出17岁的感觉,也要能演出27岁的感觉。所以当我确定了西尔莎的加入时,我就知道蒂莫西也应该参与进来,因为就算不是他,也一定是某个拥有他那种特质的人。
我喜欢他这个演员,我的意思是他们都——西尔莎是一个特别的电影合作伙伴,她对于最终的电影成果来说如此重要。我也一直很欣赏蒂莫西,他非常有才华,并总是出人意料。他和西尔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演员,但看着他们在一起演戏又是那么不可思议。他既漂亮又英俊,西尔莎也是。我非常喜欢看他们俩的表演。
名利场:和梅丽尔·斯特里普一起拍戏的感觉怎么样?
格蕾塔·葛韦格:噢,太棒了,她可是梅丽尔·斯特里普。我们聊了很多,因为这本书对她来说也是意义非凡。她对我说她想要成为马奇家的一员,并且想成为那位「战斧」——她就是这样形容角色的。
我和梅丽尔的对话也给剧本提供了很多素材。弗洛伦斯·皮尤饰演的艾米和蒂莫西·柴勒梅德饰演的劳里之间有一段对话,她对他说,这是我作为一个女人的处境,这就是为什么婚姻对我来说是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女人,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句话出自于我和梅丽尔的一次谈话。梅丽尔说,你要让观众明白的是不仅仅是女性不能投票,虽然她们的确不能。不仅仅是因为她们没有工作,虽然她们的确没有工作。而是她们什么都没有。如果你结婚了,你就不能拥有任何东西,你拥有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你丈夫的,包括你的孩子。你可以离开一段糟糕的婚姻,但结果你会一无所有,甚至连你的孩子都不是你的。这就是结婚的风险,如果你别无选择的话,事情就会是这样。然后我基本上逐字逐句地把这些话转达给了弗洛伦斯。所以和梅丽尔的合作不仅仅是发生在片场的事,也不是我对她发号施令。和她一起工作让我成为了一名更好的导演,因为她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演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头脑。她能成为梅丽尔·斯特里普是有原因的
名利场:你相信能与往生的人建立联系吗?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经历让你觉得路易莎就在片场?
格蕾塔·葛韦格:是的,但我不想让自己听起来像个疯子。我们在马萨诸塞州的康科德进行拍摄,路易莎以前就住在那里。就像我说过的,我现在36岁,她那时也是36岁。我们整个剧组都去了她写《小妇人》的房子——果园屋(Orchard House)。离我住的地方只需要步行10分钟,一切都在那里。于是我们去了她家,我们看到了她写《小妇人》的那张桌子,我们看到了她妹妹梅在墙上的画——她就是艾米的原型。我们还看到了她的藏书,看到了乔治·艾略特,这就是为什么我把乔治·艾略特放进了电影里,作为她给妹妹贝丝准备的读物。
往一个方向走20分钟就到了瓦尔登湖,那就是梭罗栖身过的地方,睡谷公墓(Sleepy Hollow)也在附近,他们都葬在那里。人们在路易莎的墓前留下一支支笔,纪念她激励了他们进行写作,并感谢她所写的东西。从另一条路走20分钟,你就到了北桥(North Bridge),那里是美国独立战争的起点,对从波士顿赶过来的英国人打响了第一枪。所以当你在那里的时候,你真的会有这样一种感觉,这是充满想象力的民主法令的诞生之地,一切似乎都还在场。这并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更好地重塑国家、组建一个更完美的联邦,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人们面前。所以路易莎感受到了那种在场,我想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而去往睡谷公墓——我其实不知道她在不在那儿,但我们总归是去缅怀了她。
名利场:许多读者都说艾米是马奇姐妹中最不讨人喜欢的,因为那场戏——
格蕾塔·葛韦格:她太被低估了。
名利场:那场戏里,她烧了乔唯一的一份手稿!马奇姐妹中你有最不喜欢的一个人吗?
格蕾塔·葛韦格:不,她们四个我都喜欢!我们不能选出一个最不讨喜的,那太悲哀了,我们也不会这样对待孩子。这是原著的一个非凡之处,所有的人都是那么完整,而各自又都有一个真正的美德在他们身上闪耀。我喜欢艾米把手稿烧了吗?当然不,但后来乔决定让艾米冻死在冰里。所以我认为她们扯平了。是的,我喜欢她们所有人。我认为这本书有这样的特质,让你想生活在其中,并且让你喜欢所有的人。
我爱她们所有人。但我认为艾米在每个人的想象中总是被忽视。她很迷人。尤其是在书的后半部分,当她在欧洲的时候,她对自己说「我要么变得伟大,要么就一事无成」。这是书中的一句话,她正在思考自己是否能成为一名画家,这真的很迷人,而且她比人们想像的要复杂得多。她有一句台词大概是说,我不假装聪明,但我善于观察,天哪,那句台词太棒了。
她还说,这个世界对有野心的女孩很苛刻,我认为这个世界对像艾米一样有野心的女孩仍然很苛刻。艾米后来决定和劳里一起为有野心的女性建立一个基金会。有一场戏很令人惊讶,有时候,你没有足够的空间来做事情,我也不得不做出选择,但艾米在劳里住的房子里来回踱步,谈论他们想要用这个大房子和所有的钱做什么。她说,支持那些想要变得更强大、想要成为艺术家的女性,他们想象着要如何做到这一点。我觉得她比大家认为的要酷太多了。
名利场:我听说在完成了影片的剪辑后,大概只有几个小时,你就被送到医院,并且分娩了。
格蕾塔·葛韦格:实际上应该没有这么紧迫,大概是48小时,并不是剪完几个小时后就发生了。我的确完成了剪辑工作,并交给了公司,大概48小时后我就被送到了医院,我其实有一种预感,因为我想着,或许所有事都会马上结束。在那之后,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那还不是一部完成版的电影,但也算是一份不错的草稿了。
名利场:你是怎么看待这些巧合的呢?
格蕾塔·葛韦格:老实说,我不清楚。的确有太多的巧合了,我也在寻找它们。因为我认为创作任何艺术都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命题,同时也非常令人愉悦。你总是在寻找你注定要做的事情的征兆。
拍电影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份荣幸,我希望我的电影能够以某种方式感动观众,或者与观众建立联系。我希望我能胜任这份工作,也希望我值得这份工作,甚至是这份工作的最佳人选。所以我想,我总是在寻找自己得到认可的小征兆。但我是个愚蠢的思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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