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Winter comes,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
1.此心安处是吾乡
阿提兹是土耳其后裔,五十岁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与85岁的老母相依为命,养蜂为生。
多年以前,阿提茲祖上随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扩张,来到马其顿,定居在一个小山村。1922年,地跨欧亚非的帝国分崩离析,马其顿转属南斯拉夫。
1950年代,南斯拉夫和土耳其签定协议,互换在对方国家居留的本族人。阿提兹所在村庄居民逐渐搬离,只剩阿提兹一户。
长大成人后,阿提兹没有想过回到原籍。这里有老母,有蜜蜂,有绕村而过的小河。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缕刮过的风都如此熟悉,海峡对面的土耳其又是什么地方呢?
2.我拿一半,给蜜蜂留一半
阿提兹不种田不养牛,娘俩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养蜂。她的养蜂方法与如今的人工饲养法在理念和操作上截然不同。
每天背着蜂包,在山间林中穿行,寻找拜访野蜂窝。
戴着阿尔巴尼亚式的头巾,沿着高山峭壁爬行。发现蜜蜂在石缝中出没,遂屏住呼吸,悄悄挪开蜂窝门口的石块,取出一块蜂房,喷雾,轻轻拂下蜂子,金黄的蜂房就展现在眼前。轻轻掰开一小块,蜂蜜在阳光照射下,晶莹闪亮,放入口中,面带微笑地享用。
蜂窝里有六块蜂房,阿提兹默念着“我拿一半,给蜜蜂留一半”,只取三块。
有时取回装满蜂蜜的蜂房,有时则把蜜蜂一并带回,养在家门口的石头蜂窝中。
一般的人工养蜂可不是这样的。每一个花季的蜂蜜,养蜂人都尽可能地完全绞出,不给蜜蜂留哪怕一滴,驱使蜜蜂不停地采蜜劳作,直到累毙,满院子都是死亡的蜂子。
冬天是蜜蜂修养生息和繁殖幼虫的关键时期,蜂房里却几无蜂蜜。养蜂人则熬白糖水,冷却后撒在巢坯上,延续种群生存。
可是白糖水怎能与蜂蜜等同?这种涸泽而渔的饲养方式,造成的直接后果是蜜蜂种群的不断退化。
如今,在农药的戕害和养蜂人无尽榨取下,世界范围内,蜜蜂数量不断下降,种群质量持续退化。假如这个世界没有了蜜蜂,谁来给农作物授粉?粮食如何生产?
3.你给我生命我陪你变老
南部欧洲的山村,房子、围墙,一切建筑都是就地取材,石块垒砌。
母亲一只眼睛已瞎,耳朵已聋,每日只能躺在床上。
黑夜里,只有两个人的寂静荒村,石头窗台上搁一盏玻璃罩油灯,阿提兹一勺一勺喂母亲吃饭,娘俩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
老黑狗卧在一旁假寐。
每隔一段时间,阿提兹打扮停当,背着收集罐装好的野蜂蜜进城销售采买。每罐售价20欧元,得了钱,就给自己买了染发剂,给母亲买了可以驱蚊蝇的纸扇。
母亲患有旧疾的眼睛需每日清洗换药,隔几天,还要为母亲洗头擦身,阿提兹对母亲对蜜蜂都充满爱心。
昏黄灯光下,寂寞长夜中,阿提兹有时会故意埋怨母亲,为什么没有把自己嫁出去?母亲回答说:“是你的父亲不同意。”
顿了一会,母亲又安慰闺女道:“你会找上对象的。”
灯光将阿提兹的脸照得半明半暗,听到母亲的安慰,她表情落寞,娘俩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阿提兹对母亲说,“春天快到了。”
母亲说,“春天是什么?我已经经历了太多冬天。”
4.不速之客的闯入
一个游牧家庭,一对夫妇,七个孩子,一群牛羊,一车蜜蜂,在阿提兹家对面驻扎下来。
七个孩子打打闹闹,夫妻俩吵吵闹闹,再加上马嘶牛哞,寂静的荒村一下子热闹起来。
阿提兹悄悄注视着这喧闹的一家,内心充满了羡慕,自言自语道,“我要是有个儿子,生活将完全不同。”
阿提兹热情地接纳这一家土耳其牧民,向男主人传授养蜂经验,与女主人聊聊家常,和孩子们做做游戏,这是她一直盼望的生活。
其中一个男孩和阿提兹特别合得来,这让她体验到作母亲和拥有朋友的欢乐。
可是好景不长,男主人在蜂蜜经销商金钱诱惑下,疯狂榨取当地的蜂蜜资源,砍伐树木扩大草场面积。阿提兹的蜜蜂被男主人饥饿的蜂子攻击,大批野蜂死亡,娘俩的收入锐减,生存受到了威胁。
甚至野外的蜂窝也被男主人和经销商偷偷地窃取殆尽。
弱小的阿提兹只能将哀伤埋在心底。
村庄的土路上,阿提兹与男主人狭路相逢,形同陌路。卡车扬起的漫天尘土将戴着头巾的阿提兹完全淹没。
5.春天依旧会到来
内外交困,一个寒冷的冬夜,母亲去世了。阿提兹悄悄一个人埋葬了母亲。
恰在此时,流经村庄的小河改了道,水源成了问题,只能集雪熬水。
如今,陪伴阿提兹的只有那条老黑狗。
土耳其一家突然病死了几十头牛,不得不撤离了这个荒村,一切恢复了平静。
石屋内,如豆灯光下,只剩下一人一狗。
晴朗的冬日,阿提兹背着蜂包,如往常一样,又走进了山里,去寻找野蜂窝,黑狗在身后跟随。
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一个,挪开石头,取出蜂房,掰一小块,递给狗狗,再掰一块,送入自己口中,甜。
远山覆雪,春天就快到来。
这是纪录片《蜜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