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村,不止有诗和远方还有新安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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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哉,雄村

        “枝分叶布所在为雄,赤虹贯日谁近其馨”,说的就是雄村,它居徽州府歙之水南,临练溪,面竹山。我骑车沿盘山公路,半个小时便到了村头的百年古樟树下,倚凭被岁月打磨得十分光洁的栏杆,看阳光下平阔而略显寂寥的渐江穿村而过,远山如黛,倒映水中,游鱼细石,直视无碍,几只白鹭在一片浓荫翠绿之上蹁跹起落。古徽州居万山之中,四围各有如屏的雄峰峻岭构成天然关隘,渐江水缓缓流淌汇入新安江浩浩汤汤,当作吸纳徽州物质与文化的脐带。

        遥想清朝初年,雄村商人乘一叶扁舟,沿几百里水路顺江而下,向着苏杭扬宁进发,靠经营盐业而使寓居扬州的徽州商人大放异彩,作为两淮八大盐商之一的曹世昌(字堇饴),已经富可敌国,“道德五千言乘牛出函谷,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就是当时的真实写照。康熙皇帝第二次南幸扬州时,他奉命“接驾”,作为一个商人,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人生荣耀的巅峰。当时皇帝赏玩了曹家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流连了曹家堂皇富丽的亭台楼榭,龙颜大悦,曹世昌得到了皇帝的青睐,出尽风头,但在内心层面还是激起了阵阵涟漪。曹世昌及祖上世代在扬州经商发家致富,但从小在徽州程朱理学的熏陶中长大,理论上说经商与科考同样是立身扬名之大事,只有方式之别,没有贵贱之分。然而在徽商“贾为厚利,儒为名高”的传统观念下,从皇帝饱含艳羡的惊叹声里及在场仕宦谈吐中,曹世昌深深感到“商居四民之末”的自卑感和同流才能交流的尴尬境地,脑子里有着强烈的“四民之业,惟士为上”的思想,一股商人的悲哀惆怅之气郁积于胸,一直到死之前都无法释怀,在其弥留之际,特意把两个儿子曹景廷、曹景宸叫到病榻前,郑重嘱咐:“于溪干建文阁,修书院,点社祠,筑园庭,植花木,以培养所有族人,俾藉于讲诵诗书之业,渐渍于礼义亲逊之风,此常保富贵之良方,振兴曹氏之一法”。兄弟二人尊父所嘱,历时五年,于1759年在距扬州八百里之外的雄村建造了竹山书院,广请名师前来授课教育曹氏弟子,以培养族人入仕。1760年,曹景宸的季子曹文埴不负众望考取进士,走进京城,登上了中国封建统治者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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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雄村”坊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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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雄村”坊另一面

        我们边欣赏两岸美丽景色,边沿着铺满青石板的小道悠然前行,一座近现代的四脚“一品雄村”坊矗于眼前,一下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牌坊一面写着“一品雄村”,另一面写着“宰相故里”。前行数步,小道正中间横卧一个四脚小亭,两侧有回廊,恰似美人靠,可供游人或坐或靠驻足休憩。我们到的时候刚好有两位老人坐在亭下聊天,便问其“劝学亭”的来历,老人精神焕发给我们讲了从雄村走出的名宦曹振镛小时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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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学亭

        曹振镛乃曹文埴之子,小时候特别顽皮,无心用功读书,家人很着急,其姐苦心规劝他说:“你不用心读书,将来如何登堂入仕,承继父业?”曹振镛二话不说,想都没想就夸下海口:“他日我定为官,且胜吾父”,姐姐见他吹牛皮信口开河,非常生气,便有意激他:“你若为官,我当千里之外出家为尼。”曹振镛从此改头换面,刻苦研读,功夫不负有心人,于1781年一举中榜,考取进士,那年他26岁,后官至武英殿大学士、军机大臣,权倾朝野。其姐为不食言,坚持要出家,曹振镛苦劝无效,又怕姐姐在千里之外孤苦伶仃,只得借当地俗话“隔河千里远”之意,在渐江对岸建了一座慈光庵,供其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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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江对岸的“慈光庵”

        说到这里,老人家站起来转过身,用手指了指河对面,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一片苍松翠绿之中看到了几幢徽派建筑建于小山丘的山腰间,栖山依水粉墙黛瓦,显得尤为冷清,但庵前古樟树依然枝繁叶茂。慈光庵是凝固了的诗,是古徽清梦中的一个,但它比诗更华美,更厚重,更感人至深。一个女人为了让其弟能读书入仕,竟然放弃自己的青春年华,甘愿苦守青灯黄卷,在一种没有爱的日子中默默地生活一辈子,徽州女人的这种自我牺牲精神再一次震撼到我,令人唏嘘而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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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曹振镛石像前留影

        在曹公像前拍照留念,缘溪之曲行来到竹山书院,这座由曹景廷、曹景宸兄弟俩捐资建造的竹山书院,规模宏大,占地三亩,整个建筑群呈S形。门口两个石鼓,门楣上写着“竹山书院”四个大字,是清代大书法家邓石如的真迹,由于岁月剥蚀,字迹不是很清晰,门楣上檐角上翘,虽经日月洗礼,斑驳墙体上的砖雕依旧完好无损,栩栩如生,中国人讲究的对称之美,从这座书院的门楼上就可窥见一斑,260多年过去了,不得不佩服徽州匠人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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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山书院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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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山书院正堂

      推开木门,跨进书院,“五岳朝天,四水归堂”的天井呈现眼前,这是典型的徽州建筑风格,徽州人重“风水”,认为“天井乃一宅之要,财禄攸关,大门在生气,天井在旺方”。厅堂宽敞而明亮,正堂匾额上写着“学达性天”四个烫金大字,这是康熙皇帝为表彰书院对传承理学,培养人才做出杰出贡献,赐给朱熹的,朱熹是儒学集大成者,乃徽州府人士,与程颢、程颐合称“程朱学派”,程朱理学思想对元、明、清三朝影响深远。正壁屋柱上悬兰底金字板联一付,上联“竹解心虚学然后知不足”,下联“山由篑进为则必要其成”,此联为曹文埴所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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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山书院后花园

        正堂往右,绕过木质走廊便是后花园,三五丛修竹绿意盎然,依然茂盛,马头墙的墙角巴蕉叶半开半落,太湖石边上的罗汉松长势喜人,在这里可以领略到徽州园林的精细和别致,精美的木、石、砖三雕(人称“徽州三绝”)都触手可及。那些门罩、漏窗上的雕刻少有雷同,窗槛、裙板、窗扇、斜撑等处的雕刻更是美轮美奂,在错落有致的园子里,仿佛能听到当年曹氏弟子朗朗诵读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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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圆拱门便是清旷轩

        穿过石库门,右转一个圆拱门,便来到清旷轩,一股丹桂香气飘然而至,沁人心脾,原来这里又叫“桂花厅”,据传当年雄村曹氏族中有约:凡曹氏子弟参加乡试者可得曹家祠堂三十吊钱资助,若科场中举者可在庭院中植桂一株。古代的习俗能够考中举人则有“蟾宫折桂”之意,有了功名那就近似于有了官位,而有了官位当然也就成了贵人。在桂花厅小巧玲珑的庭院内,原已植桂达54株之多,每株上都有铭牌,大抵都有260多年之久。据资料记载,雄村自明至清,这个至今仍不足两千人的小山村,曾中举人进士的有54人,其中进士30人,举人24人。在清代,雄村有“同科五进土”、“一朝三学政”,更有三朝元老曹振镛“宰相朝朝有,代君三月无”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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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旷轩”前的桂花树

        轩前有园,园前有阁,此阁乃文昌阁,阁分两层,各具八角,檐角微翘,如鸟振翼。伫立阁前,近观新安江水波光潋滟,远眺慈光庵清幽静寂。一楼匾额上写着“贯日凌云”,二楼顶上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俯掖群伦”,这四个字出自曹文埴之手。而此阁的一幅对联也极有意思“扶君臣朋友之伦,心悬日月;证豪杰圣贤之果,道在春秋”,对照一下曹氏族人后来的表现,心悬日月,道在春秋,果真有俯视天下的气象。壮志凌云文昌阁,在众多古老桂树的掩映下,更显气势恢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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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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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眺清幽静寂的“慈光庵”

        走出竹山书院,恍若隔世,距书院不过百米的平坦上,矗立着两座牌坊,一座是“四世一品”坊,曹文埴25岁考中传胪,后做刑部、兵部、工部、户部尚书,这可是真正的当朝一品。因曹家是扬州盐商之首,乾隆帝六下江南,多落脚扬州,且都交曹文埴承办差务,深得乾隆帝信任和欢心,在1788年曹文埴卸甲归田后,皇帝觉得他在朝中工作勤勤恳恳,劳苦功高,对其父亲、祖父、曾祖父均诰封一品,御赐“四世一品”,在其家乡建牌坊一座,以彰其名而显其德。其实加上他的儿子曹振镛在内,应当是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五世一品”,这对曹家来讲当然是无限的荣光。另一座“大中丞坊”,又叫“光分列爵”坊,三间三楼,四柱冲天,非常地巍峨壮观,坊上密密麻麻镌刻曹氏家族自明成化年间首开进士的曹祥,到刚刚金榜题名的曹文埴在内的所有进士举人的芳名,相当于就是对曹氏家族的一次集体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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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世一品”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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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丞”坊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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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丞”坊另一面

        信步桃花坝上,远眺苍山叠翠,白鹭低飞,近观江水平平,扁舟自横。当年名师学子济济一堂,名宦鸿儒迎来送往的场面,只记载在桂花厅围栏墩上石狮的深深凝望之中,但当我走近它,继而感受它的文化底蕴,就会有一种强大的精神包围着我,激励着我,使我不由自主地接受这种思想,哪怕只是一种暂时的感觉,也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雄村不愧为“新安第一岛,徽州最雄村”,这里不止有诗和远方,还有百年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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