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没有雪》第七章、野火

四人各自回家，思远立马向母亲报备好了，随时可以去明爷家拉小羊羔回来，只等刘乡三人按计划前来找他。思远吃过午饭又等了一会儿，在院坝里朝着隔壁的如雪家望去，却久久不见人影，也不闻任何动静，着急了起来，干脆就直接去如雪家去等去了。

临近如雪家了，思远隐约听见有几个人议论着什么事儿，声音不似成人，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这让思远的心情为之一振，满怀期待，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思远刚拐过如雪家猪圈的拐角，只见刘乡、学文、如雪三人正朝着自己走来，思远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由急切转为喜悦。无需多说，四人随即就往明爷家走去。其实学文回家一提起牧羊的事儿，其父母就同意了，因为本身也不指望他能干多少农活，平时放个羊，总比任由其到处跑着玩要好，等到真的农活忙起来的时候，把羊拴在山上，也不耽误使唤这些小娃娃去干活。

此时正是下午两点的太阳挂在天上，还不到赶羊出圈的时间。四人来到明爷家，各自选了羊羔，并拉出了羊圈。此时的羊羔，仿佛重获自由一般，很配合的出了羊圈，似乎忘记了羊妈妈的存在，也没有任何哀叫。而且在回来的路上，羊羔们也是一起，所以并没有什么意识，只有在被关进各自的新的羊圈时，才发现脱离了羊群，开始叫唤起来。

很快，就到了下午4点——四人约定的牧羊时间。四人加上秋燕各自牵着羊到了东边的大路口集合，一起去东边的向阳坡牧羊。向阳坡的荒山多于农田，还临近一条常年干涸的向阳沟，是很适合牧羊的地方，平时明爷不去那边，是因为与临近的北陡坡相比，向阳坡离明爷家比较远。五人一路打打闹闹，慢悠悠地到了向阳坡，各自将牵绳绕在羊脖子上，撒手任由羊羔们食草。羊羔们因为又聚成了群，没有了焦躁和不安，安静地吃起了草。思远几个人坐在大石板上，看着羊羔们，一时竟然显得有些安静，之前的期待变成现实之后，反而没有了兴奋感，但是作为牧羊团的第一次集体行动，这也算得上是历史性的时刻了。

“我们来玩过家家吧”，这时候李学文开始提议大家玩耍起来。“你几岁啦？现在还玩过家家！？”学文话音刚落，刘乡就反对了，看着刘乡说这话时一本正经的神情，仿佛是成年人在教育小孩子一般，另外的三个人不禁笑了起来，如雪强忍着笑，也跟着附和到：“天哪，李学文你原来这么幼稚！这么大了还想着玩过家家！哈哈……”，学文一时间有点尴尬：“那你们说玩点什么？”思远、秋燕和如雪倒确实没想出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时接不上学文的话。但只见此时刘乡从磨旧的裤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拿到众人中间，仿佛是展示什么宝贝，然后突然帅气的按了一下，清脆的一声，一根修长的火焰瞬间跳跃了出来，火焰高的让大家都惊呆了，但下一秒，众人都立马由惊讶转为捧腹的笑。原来此时学文离得比较近，在火焰跳出的一瞬间，正好火焰过高碰到了额头的头发，前面一撮头发噼里啪啦的就燃了一点，然后快速熄灭了，一股焦臭味飘了出来。刘乡赶紧右手一松，关了打火机，左手连忙拍着学文的额头，确保头发没有继续燃烧，还一个劲对着学文说：“失错！失错！”，学文则嫌弃的拍开刘乡的手，嘴里不停的抱怨着，骂着刘乡，“哈哈哈哈……”，此时思远、如雪、秋燕三人笑的更嗨了，而刘乡一个劲道完歉之后，看着学文额头那一块明显被烧过的头发，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对于学文来说，就是“哈哈哈哈”不绝于耳，让人感觉尴尬不已，却又恼怒不起来。

这几人笑了好一会儿还停不下来，尤其刘乡和思远嘴张的特大，学文实在忍不了了，左右手顺手各捡了颗小石头，伸手就要往思远和刘乡张开的嘴里塞。刘乡和思远见状赶紧捂住嘴，强行忍住了笑容，如雪和秋燕在又一阵哄笑之后，终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你拿这个打火机准备玩啥？”终于，学文将话题引导回来了。刘乡微微一笑，指向了不远处的一片枯木草丛，道出了他的点子。

不知不觉，小溪对面的太阳已经快要接近瞿塘峡的山顶，天色有些暗了下来。只见五人右手各持一把常绿灌木的枝条，并排着立于枯木草丛上方，眼睛紧盯着这片尚未从寒冬中苏醒过来的草丛，给人一种严肃而庄重的感觉。突然，一股巨大的火苗从灌木丛中窜了起来，随即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火势瞬间蔓延开来。这声音仿佛在为跳跃的火焰打着停不下来的节拍，也点燃了五人的兴致。火势越来越大，四处蔓延，五人各自握着枝条的那只手已经按捺不住。“打！”，伴随着刘乡的一声大喊，五人齐刷刷地挥舞着灌木枝条向着愈燃愈烈的火苗根部打去。火势正旺，恰似愈打愈烈，刘乡和思远也越打越兴奋，边打边狂喊大叫，瞬间满头大汗。一片片大大小小的干草燃烧过后的灰烬在五人剧烈的煽动之下飘了起来，漫天飞舞，像黑色的雪花一般。如雪、秋燕、学文三人见奋力扑救之下火势仍增不减，渐渐感到些许慌张。“用力打火苗根部，不要在火苗上面扇风！”，思远见如雪和秋燕动作不够生猛，边打边冲两人喊道，并渐渐往两人那边靠，分担一些扑救的压力……

太阳已经渐渐落下去了，空气中仍然飘荡着黑色的雪花。另外一边，五人瘫坐在石板上，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都不说话，安静的仿佛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心跳声。五人终于在干草越来越少的地方将势头渐弱的火苗扑灭了。“我真怕火灭不了，把这山给烧光了”，如雪平静下来之后说道。“我也是！要是把山烧了，回去又要挨打了！”，秋燕附和道。“哈哈，你怕啥？要挨打也是我挨得多！”，思远忍不住反驳道。“你不该挨打吗？哪次该挨打的事儿不是你起头的？你多挨打是应该的！”，秋燕丝毫不让，又开始挖苦思远。“行了行了，多大点事，怕成这样，哈哈”，刘乡仿佛不能理解，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回过头又对着学文说道：“文猪，看你长这么壮，怎么灭火的时候还不如雪女子她俩？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哈哈哈哈”，刘乡话音刚落，其余三人应声笑了起来，倒不是李学文灭火柔柔弱弱好笑，反而是刘乡这挖苦的神情和对话逗笑了三人。这让学文有些尴尬，红着耳根反驳道：“我哪里文文弱弱？我一直使劲儿扇好吗，我只是担心火太大，灭不了！”。“胆小怕事！真的跟猪一样！”，对于学文的反驳，刘乡直接一句话给总结了。“哈哈哈哈哈……”，如雪三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哎，我们的羊呢？”如雪突然警醒过来，环视一周，发现羊都不见了。五人一下子齐刷刷从石板近乎跳了起来，四处张望着。因为这地方恰好处于山沟边缘，看不见翻过山沟之后的山坡另一侧的情况，但在视野所及之处，确是没有发现羔羊们的踪迹。“我们往那边找找吧！”，刘乡指着山坡另一侧的方向说道。“是不是去那边吃庄稼去啦！”学文边走边说。“你真的像猪一样，这才几月，都在挖田，哪里来的庄稼！”，刘乡立马又鄙视了学文一番。五人急急忙忙翻过山坡，站在山脊之上张望。五人所站之处的上方是一片水泥和青石筑成的像城墙那么高的一节一节的台阶形建筑，那就是所谓的“居民点”的“遗址”。据说是以前政府修建的用于安置全村人居住的地方，原本应该是每层“台阶”之上都建满房屋，如今却是废弃在这荒坡之上了。居民点再往上走一段，正是龙头村小学。五人所立之处的下方是那条通往龙溪镇的必经之路和沿途一些稀稀疏疏的房屋，路上几个小白点格外显眼。“在那儿！”五人几乎同一时间看到了慢悠悠走在去镇上的路上的几只羊羔。刘乡、学文、思远撒腿飞快追去，如雪和秋燕很快被拉开了距离，只能在后面尽力的跟着。

翻过向阳坡之后河边的这片地，小地名叫凤阳坪，虽然与龙头村只隔了个向阳沟和向阳坡，但是思远等人除了去镇上之外，基本很少来过这里。因为地势的关系，这里与龙头村有着不一样的风景。与龙头山山脚那宛如梯田的地势相比，凤阳坪离山脉远了一点，地势平滑了不少，外加与长江口相隔近了些，所以夏季河风更足，冬季寒风更烈。那一大片平坦的河滩的上沙子和卵石极少，也许正因为如此，使得土地更为肥沃，其上生长的也不是蚂蚁草，而是另一种不知名野草，比蚂蚁草更旺盛，仿佛芦苇荡一般，延绵不绝。但此时春天还未来到，远远望去，只是一片荒芜的黄色，并不能引起孩子们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