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一口深井

早上发了一篇文章，还是决定私藏，给看过那篇文章的人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特殊时期用语一定要精准，每发布一个动态也需谨慎。关心则乱，我们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相，我们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相。这是一个多事之春，肺炎、禽流感、地震，每天都被这些信息轰炸。

今天凌晨过了12点，睡意全无，忽然感到床在震动，过了几分钟才知道，四川发生5.1级地震，庆幸没有人员伤亡，祈祷平安。又一次失眠了，怎么觉得活着就那么不容易，每天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过了两三点钟，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家族群里，在湖北的大哥说：“爸爸妈妈，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这次灾难过后，今年过年你们来我这里，我会好好孝顺你们。”父亲母亲乐得合不拢嘴：“要得要得。”

这次新型冠状肺炎，希望我们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希望教训渗入我们的骨髓，活下来的都很幸运。我们在封闭的空间里所想到的一切，不要只是去说，去行动。

望向窗外，对生活多了一份渴望，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将会属于花开，属于四季，属于一切风景。

今天是正月初十，上午一家人聚在一起聊天，和爸妈一起回忆那年天干的故事，母亲感叹，人这一生，得经历很多事呀！

那年，气候有些反常。4月初，一直阴雨连绵，我们以为还是像往年一样只是进入了梅雨天气，可是这雨，下着就停不下来。这下可把村民们急坏了，由于一直下雨，那些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幼苗就被淋死了。生命力顽强的玉米苗，虽然侥幸存活了下来，可是长得也不够挺拨。水稻就更让人担忧，村民们每天都要去看雨水是否淹没了禾苗。人们每天都在祈祷：“雨呀，快些停下来吧！”俗话说，天干三年吃饱饭，水旱三年饿死人！这样下去，庄稼怎么有收成呀！

连续下雨，晾衣服就成了最大的问题。我们一家5口，每次都会洗很多衣服。每次都是旧的衣服还未干，新的衣服又开始清洗了。有些衣服即使勉强穿在身上，也有一股霉臭味儿。母亲洗过一件我最喜欢的厚衣服，居然被捂坏了。

好不容易熬到六七月份，天终于放晴了，人们也有了笑容。事实证明，又是一场空欢喜。这太阳总是照着，经过了三伏天，经过了中秋，直到国庆节，才迎来了盼望已久的甘露。

天干第一个月，人们还不是很着急，村里有一个大鱼塘，存有一半池水。看到庄稼快要枯死的时候，村里就会组织放水，因为通道都已干涸，每次放水都要费很大功夫，全村人一起行动，等待很长时间，才有水流到自家的田里。

可是到后面，鱼塘里的水也被放干了，就只有听天由命。那年的收成只有往年的30%，玉米颗粒很细小，水稻大多都是空籽。母亲说最恼火的是那年没有多少绿叶蔬菜，好不容易种下去就被晒死了，人们只有偶尔找一个阴天把蔬菜种下去，运气好的话会有一点收获。没有新鲜蔬菜就吃以前的存货，几乎每天都吃土豆，吃得人再也不想吃了。最经不住日晒的是红薯叶和黄豆叶，眼睁睁看着被晒干，人们就去捡晒干的叶子喂猪。

痛苦的是那年我们还养了八头猪，因为天干，到处都找不到猪草。为了给猪弄点吃的，要跑很远的地方去寻找。到后来很远的地方也找不到了，就去弄树叶给猪吃。最常喂的是黄金叶、够叶、桑叶和倦子叶，可是到后来这些树叶也被摘光了。每天只能靠少量的食物为猪保命，可是猪也争气，在天干年代居然都活下来了，猪和人有些惺惺相惜。

最痛苦的是缺水，只有缺水的时候才知道水有多宝贵。因为得来不易，一盆水先一家人洗脸，再洗脚，最后用来喂猪。就算洗衣服的水也要放着，沉淀后将其过滤，先用来洗脚，再用来喂猪。

村里有一个干部，年轻的时候不更事，很多人对他恨之入骨。可是天干来临的时候，他第一个出面，响应政策，到城里去拉一些水分发给公路边的住户，那时候人们才对他消除了仇恨，后来都很感激他救人于水火之中。可是村里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只能到处去找水。好在山里有很多井水，每天都会冒出来，可是冒得很慢，人们通常天不亮，有时候两三点就出发，早早的守候在那里，等上大半天，才能得到一点水。

母亲说天干那年，老人最可怜，就像我外婆，年纪大了，抢不过别人，又不能跑到很远的地方去背水，眼看着家里连喝的水也没有了，多亏他的儿子每天给他找水。

父亲不想浪费时间和别人抢水，就自己去寻找水源。有一天父亲回来很高兴，离我们很远的一个河沟里有水，可是水在我们的下游，从我家到那里需要经过一个又一个陡坡，打好水后，回来全是上坡路。父亲就用背篓一背一背地背水，经常在路上要休息好几次，每次父亲就用挑山工的故事来鼓励自己，父亲尽量支撑着少歇几次，怕歇了之后就不想再背起这些沉重的负担了。而这样的背水，每天要来回走三次。

还有最大的损失，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座象征着我们乡的山林起火了，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被烧了大半个森林，尽管极力抢救，还是没有能保住，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

好在有政*府在，人们可以高枕无忧。背了一段水后，政*府下了一道命令，为整个乡镇挖十口深井，我们村也享受了这个福利。村里挖了一口深井，每天都有山泉水从底部冒出，水井修好之后，政*府还发放了水管，将井水引到千家万户，从此，我们村结束了背水和挑水的日子。

文/何婉仪

20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