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夕阳的守望(原创非首发)

大概人小,所以抵抗力也小,体质总干不过病菌。看着一帮表哥像野牛似的到处疯跑,我在自己孱弱的角落里向那金黄的土地投出羡慕的一瞥。孱弱拘束了些许童年乐趣,但也给我别人艳羡的补偿——那就是祖母给我下的机器面。

那时的农村,上顿下顿都是包谷米饭,餐餐白米细面是极大的不合理的奢想,偶尔为之,也得是有贵客临门。我生病是个大大的例外。祖母爨火把锅里的水烧沸,然后迈着她那小小的被裹过的脚轻盈地跑去抓一小把面条一踮一踮地快跑到灶台,用心的把面条撒进沸水里,沸水似乎滚煮着她的幸福,她用筷子轻轻一搅,幸福便荡漾开来。祖母盛上碗面小心地放在我桌前,那种小心,似乎既怕我被烫着,又似乎怕面条发生什么不测。我的一帮老哥远远瞅见了便禁不住跑过来,跑过来也只能惊羡地望一眼,尔后便坠在失望里。我轻轻地吸一口面条,胃里不仅不兴奋,甚至拒绝第二根面条的到来。祖母说:“专门给你做的,快吃。”我看一眼祖母,她那幸福的眼神饱满着对我的期待;我低头看着碗,那没有任何佐料的白水面呆滞地毫无表情地躺在那儿冷酷地对视着我。祖母见我不下筷,便哄劝着说:“吃完了就有劲儿跑了。”这是一句对我很有力量的话。祖母见我进展慢得可怕,索性一边诳哄我一边喂我吃。我当时心里很是抱怨她,为什么就不往面条里弄点别的让我提味的东西呢?难道为了不影响肚里的药效就非得让我的胃受罚,当时还暗笑老哥们愚昧的羡慕。

祖父的去逝如撞钟木一样击痛我的心。原以为他们会陪我一辈子,一个转身便只能睹物思人。那时就想,一定要好好地陪祖母走一程。

美好的愿望左不过现实的存在。异乡求学的我,往往聚少别多,而且每次回老家也是来去匆匆。那时就想等毕业了再说。毕业了,以为这回可以好好地陪祖母。但回家没几天,就因为工作的关系又得离去。每次离开,祖母总会送一程。我一回头,祖母还立在那小山岗上,夕阳的余光拓映在她的身上,她的慈祥在夕阳里熠熠生光。因为我已走得太远,只能挥手让她回去,她也轻挥一下手,人却还立在那,眼神里的守望穿过夕阳映展在渐行渐远的脚下……

此去经年,再回首,祖母离开我们也十几年。十几年里,吃过多少有滋有味的面条,可永远也吃不出面条里祖母的那种偏爱。这十几年里,常在梦中回到那熟悉的老家,祖母还在,立在夕阳下,远远地听我的跫音敲在她那守望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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