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想起前几年见她的时候,长发堪堪及腰,荡在身后,缎子一般。笑的时候不多,安安静静,像旧时的闺秀。这两年鲜少听说她的消息,反而疏远。前段时间她来A城,停留的时间不短。索性约了三五旧识见面。她短发只到腮旁,画了浅淡的妆,唯眉峰高耸。仍然是清,不复清丽,反而清艳。她年少尚未长开之时,眉目已是极好。如今到像花朵开到荼糜,无端让人心惊。我到时她似乎已在包厢等了许久,无视禁烟的警告,抽薄荷味的白色女士香烟。随身的坤包链条纤细,她手指压在格子的纹路上,涂艳红色的指甲,想起小时候,有次我去找她。她站在凳子上,爷爷提着她的手教她练习毛笔字,“端方”,我看到宣纸上的墨迹淋漓和这两个字。L来时依旧心直口快:“吓,你怎么变成这样?!”她笑笑,吐出口烟圈:“谁又是没变的呢?”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M招呼上菜,觥筹交错。大家约好了一般绝口不提过往。L抱怨工作难做,和公婆不好,又说起刚满周岁的孩子,夜夜吵的她睡不安稳。身为人母的心有戚戚,还未生子的也跟着叹息。她手落在小腹,仿佛有些失神。我几度想开口,然而终不是一个合适的场合,想想只有沉默。她避而不谈的过往,太深究反而让人伤怀。我们也不再是小时候亲密无间的好友,人长大了,总有一些话,想说也无从谈起。 回家时夜色渐浓,建筑物之间车辆川流不息,人像是钢筋水泥森林里的蝼蚁,寻寻觅觅,总得不到半刻清闲。我弯腰换拖鞋。透过玄关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挽起的发一丝不乱,画了许久的妆却掩盖不去眼睛里的疲倦。突然想起晚餐她手里夹着烟,说话时眼尾不自觉的上挑,“谁又是没变的呢?”是啊,我们之间,又有谁没变。连当年最没心没肺的L,现在也学会了虚与委蛇。少年读红楼,总幻想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妹妹,最后却个个活成了王熙凤,将诗情画意嚼碎了吞下,张牙舞爪像想和这世界打一场,浑然不知自己早已输的一败涂地。所谓似水流年,逝者如斯,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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