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芥末堆知风
“兄弟连是我亲生的,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心在滴血,未来要独自面对没有你的日子,倾尽所有只求你能活下去,大灾面前只能眼睁睁看着你逝去……”
昨日晚,IT 职业教育企业兄弟连教育创始人李超在雪夜写下《致兄弟连全体学员、员工、股东的一封信》,正式宣告品牌“破产”。
公开信中写到,自即日起,兄弟连北京校区将停止招生,所有员工遣散;其他地区的校区可自行更换品牌发展。李超表示,疫情期间,兄弟连将为学员提供线上教学,并努力帮助员工找到新工作。
在芥末堆的专访中,李超复盘了兄弟连近年的发展。兄弟连曾是 PHP 编程教育的一匹黑马,这个以“变态严管,让学习成为一种习惯”为口号的机构,曾拿下华图教育上亿元投资。母公司在新三板上市后,兄弟连更是开启了高速扩张线下校区的步伐。
然而如今看来,上市反而成为兄弟连走向下坡路的起点。一系列错误的决策,让它在融资耗尽后陷入困境。而李超试图挽回机构的举措,也在突如其来的疫情打击下,化为了泡影。
兄弟连北京校区停止招生,员工全部遣散
据李超发布的公开信,兄弟连公司现金流已出现问题。
即日起,其北京校区将停止招生,员工全部遣散。上海、广州校区已相继经独立运营,不再归属集团总部,可更换品牌正常开展业务。沈阳、西安校区业务、院校合作业务,相关负责人带领员工根据自身情况更换品牌,可选择自行创业,自负盈亏。
公开信息显示,兄弟连于 2007 年成立,隶属于易第优(北京)教育咨询股份有限公司,总部设在北京。兄弟连在上海、广州、深圳、沈阳、石家庄、西安、武汉等城市均建设了教学中心。对李超而言,关停校区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艰难抉择。
由于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李超的线下培训业务被全部暂停。
李超在公开信中直言,疫情对资金储备少,包袱重、一直亏损的兄弟连无疑是雪上加霜。他表示,节前咱们勒紧腰带,缓发工资、全体动员,压缩成本,就是为了节后招生旺季打个翻身仗。哪知这次疫情来的如此凶猛、猝不及防,把我们的计划全部打乱。”
李超在信中称,“自己在管理上存在很多问题,辜负了学员、员工、股东对我、对兄弟连的期待。”北京校区停止招生后,李超将与学员、员工、股东联系做好善后工作,安排学员在疫情期间进行线上学习,同时,尽可能帮助员工寻找合适的工作机会。
曾在迅速扩张后挂牌新三板
回顾兄弟连的兴衰,李超对公司初期的发展尤为认可。“最开始那几年,有点揭竿而起的感觉。”在 2007 年创立后,兄弟连短短数年间,逐步成为了国内最大的 PHP 编程语言培训学校之一。
2015 年,兄弟连开始拥抱资本,获得了山水创投和潍坊大地合计上千万元的投资。随着资本引入,兄弟连进入高速发展期,学科品类和校区迅速扩张,产品涵盖 JAVA、PHP、H5、UI 等多个 IT 学科。
在李超眼中,兄弟连的巅峰时刻出现在 2016 年。
2016 年 3 月,兄弟连母公司易第优拟挂牌新三板。招股书显示,2014 年、2015 年和 2016 年1-2 月,易第优营收分别为 2223.39 万元、6356.34 万元和 1328.01 万元,净利润分别是-234.17 万元、135.85 万元、-138.1 万元,全部营收均来自主营业务。
2016 年 5 月,兄弟连又获得了中信证券和华图资本共计 1.39 亿元投资。李超称,“最多的时候,兄弟连账上有 1.5 个亿现金。”同年 9 月,易第优挂牌新三板。
华图资本进入时,李超曾总结出兄弟连的三大优势:第一,教学靠谱,有很强的课程研发能力和教学水平,每个科目由讲师、项目经理和班主任来完成,自称“IT 培训领域的新东方”;第二,变态监管,学员必须参加全日制培训,接受严格的管理,保证学习效果。第三,职业素养贯穿始终。
彼时的李超还试图改变 IT 培训的收费模式,其推出的“兄弟会”实行学员免费培训制度,通过就业等其他服务收费。
在 2016 年这个时间段,兄弟连的发展是被多方看好的。李超回忆,“当年的营业额是 1.5 亿左右的流水,应该能排进相关领域前五。那时整个公司特别健康,营销占比、团队的氛围都非常好。”
对赌以及一系列方向性错误
让李超没有想到的是,上市之后,兄弟连的经营决策出现了一连串的失误。
早在上市前,李超等公司股东就与杭州华图签订了《增资协议的补充约定》,立下业绩对赌:如果公司 2016 年扣除非经常损益后的净利润低于 2500 万元,并且公司 2016 年销售现金流入低于 1.5 亿元,李超等同意按照业绩目标完成的比例较高者,将相应差额资金支付给杭州华图。
顺利的是,兄弟连完成了 1.5 亿现金净流水的指标。“我当时还是有点急功近利。因为有对赌,觉得钱真是太多了,就想着赶紧花,把业绩冲上去。”李超说,“那个时候用了很多钱,觉得钱能办到的事都不是事。”
在这一过程中,兄弟连开始出现“方向性错误”。原先公司重视口碑及社群运营,据李超回忆,当时兄弟连论坛已有约四五十万会员,不过,他却选择依靠资金,不停在百度上投放广告。
“花钱砸流量,百度投进去就能见挣钱,而原先的优势越做越小,到最后就没有了。”李超说道。
2017 年时,兄弟连在百度上花了 3000 万元投放费用,2018 年花了 2000 万元,这些还不包括负责投放营销的团队成本。顶峰时,兄弟连公司总人数达到了约 750 人。
李超称,自己曾高薪聘请了许多“能人”,不过由于只为冲业绩,变相扭曲了企业文化。“任务完不成,大家就互相推卸责任,团队的活力变得越来越差。”
师资方面,兄弟连最早在 2014 年就开始试水双师,上市后则全盘转为双师教学,各地区的校区只留助教。虽然李超意识到,兄弟连的双师模式在规模化后效果并不好,但直到 2018 年年底,兄弟连才停用双师模式,让各校区独立拥有师资。
兄弟连上市之后一直走在下坡路上,从 2016 年 1.5 亿元的流水,每年下降上千万元。“2018 年还有上亿,但 2019 年没钱砸了,就变成了五千多万流水。”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直至复盘阶段,李超仍然认为,2019 年时兄弟连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我在最后挣扎的时候,更多的是静下心来去梳理企业文化、使命、愿景、价值观。”李超重新意识到,保障学习效果才是教培企业的生命线。
在他看来,传统 IT 培训机构的人才培养模式,已经老化到一定程度:老师教龄越长,教学内容反而越偏理论化,与实践脱节;学生在项目结束时,水平达不到能够实际交付的标准。
他认为,为了让学员就业后能够拿到高薪,IT 培训机构往往会选择包装简历、学历造假,不过在企业越来越注重员工实践技能的今天,这种方法越来越式微。“有段时间,我对行业能走到什么程度,是超级迷茫的。”李超说。
2019 年年中,李超开始改变兄弟连的教学模式:仅保留几位原有核心讲师,教授学生基础 IT 理论;同时引入一线技术经理,通过“师徒制”的方式教学员做项目,避免走马观花的观光式学习。在几个月的培养周期结束后,李超认为,兄弟连的口碑又开始重新回归。
于是,李超花了近半年,将这一模式复制至剩余的十五个校区。同时为了止损,又在上海试点鼓励员工创业,让校区从“濒临倒闭”做到“月有盈余”。随后,上海、广州校区相继开始独立运营,自负盈亏。
2020 年年前,兄弟连的员工人数已减少至近 130 人,李超账上最紧张时只有十几万元。他一方面控制外债,另一方面也在极力压缩成本,如将年租金 400 万元的北京校区,换到年租金 100 万的新址。
“年前给员工做了动员,说年后碰到高峰我们就起来了。”李超回忆。据介绍,春节以后的一两个月本会是 IT 招生的传统旺季,收入能占到全年总收入的 30%。
然而,春前期间爆发的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直接冲垮了兄弟连所有的前景。大年初二那天,李超直接向员工解释了相应的实际情况,“员工也就没啥劲了。”
李超自认为是一个“特别乐观的人”。在公开信的结尾,他表示,“做了十几年的教育,是真心的热爱,是从打心底里的热爱和不舍......冬天终将过去,春天必将到来,感谢此刻依然奋战在一线的同仁,大灾过后让我们一起迎接新生!”
李超称,自己接下来还需要花些时间处理后续工作,“我可能也还得找份工作,要不然我家里面吃饭也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