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二）打猪草

01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到野外走一走，总能看到许多熟悉却又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忍不住扯一把，放到鼻子前闻一闻，是的，是我小时候打过的猪草。

记忆中，外婆为了把生活过得有滋味，在家里养了一头母猪，通过卖猪仔增加收入。

别人家的猪，喂的是粮食，外婆家的猪，是不会有粮食吃的，连剩饭都很少有。都是靠外婆在外面打的猪草，切割煮熟后来喂养的。

02

每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外婆就起床了，房间里是根本没有光亮。姐姐跟外婆睡，有时候会发觉外婆起床，便会问外婆：

“外婆，天还没亮，您要去干什么？”

“外婆去打猪草啊，猪已经在圈里叫了。”

“我也去，外婆，我帮您打猪草。”

“乖孩子，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再帮外婆。”

“嗯，外婆，等我长大了，帮您打猪草，还做好多事情。”

......

等我起床，外婆已经在做早饭了。灶台前，外婆边炒菜，边对我们说，今天的青菜特别嫩，等下多吃点。外公也从灶台后探出头，看着我们，让我们赶快漱口洗脸。吃饭时才发现，小锅里是我们的早饭，大锅里在煮着猪食。

03

吃过早饭，外婆麻利地做完家务，又忙着喂猪了。母猪的个头真大啊，在我的眼里，这就是个大怪物，特别吓人，我一点也不喜欢它。

那时候乡下的厕所和猪圈是在一起的，上厕所对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挑战，每次上厕所，我都是胆战心惊的。因为猪圈和厕所就隔着一道矮矮的墙，母猪有时候会跳起来，把前腿搭在上面，露出一张巨大的嘴。

最主要的是，它还特别能吃，每次都能把外婆打的一竹篮猪草，一顿就吃完，还“哼唧”“哼唧”的叫着，好像在说——还要吃——还要吃。我心疼外婆打的猪草没了，外婆却很高兴，说：“能吃就好，能吃就好。”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但看到外婆高兴，我也高兴。

04

喂了猪，外婆背上菜篮——那种长方形的，把手可以挎在肩上的竹子编织的竹篮。外婆又要出门了，中午的猪食还没有打好呢。

这种菜篮，在乡下很常见，平时用来装菜，背菜，忙时也可以装别的东西，装满后有百八十斤重。外婆一般只拿它装猪草，菜园里的菜实在不多。

到我七八岁的时候，外婆肯带我去打猪草了，我特别高兴，跟在外婆身后一蹦一跳。

打猪草要走很远，离家近的早就被人打完了；还好外婆知道许多打猪草的地方，每次都能打满一竹篮。回家的时候，外婆背上竹篮，本不高大的身躯显得更矮小了。

外婆认识好多猪草，蒿草、糯米藤、格米草、马散（马齿觅）、苴麻......认识好多草药，鱼腥草、艾叶、蛤蟆衣（车前草）、钩藤、薄荷、金银花、天青地白、灯芯草......还认识一些毒草，像黄莲、苍耳子啊什么的......啊，外婆懂得真多，好像就没有外婆不认识的事物。从外婆的口中，我认识了一个与课本上的不一样的世界。

05

我喜欢打猪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可以找到很多野果吃，这对嘴馋的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春天，地里会结一些红色的“泡”（pao读一声），颜色鲜艳，味道酸甜，十分好吃。有一种结茶籽的树，茶籽可以榨油，乡下几乎家家都有。在结果之初，有一些茶果会长成茶泡（pao读一声），也是很好吃的美味。还有茶树的叶子也会有一些很特别的，厚厚的，我们叫它“厚脸皮”味道甜甜的。

每个季节，野外总有一些能吃的野果，但大多我都叫不出名字，现在更是连样子都忘记了。外婆都知道名字，也知道哪里有，只要有机会，外婆都会摘给我们吃，这是我童年里吃过的最好的零食了。

06

打猪草并不是都是有趣的事情，我也吃过一些苦头。打猪草要到荒地草丛里去，有时候会遇到蛇，还有很多毒虫。荒草有的比我还高，在草丛中穿过，我经常会起一身的红斑，又痒又痛。

外婆很有经验，就会用艾叶煮水给我洗澡，过一两天，这些红斑就会消失，我就又可以跟外婆去打猪草了。

有时候，我会被那些毒虫叮咬。记得有一次，无意间碰到了一个草丛中的马蜂窝，被蛰了好几下，脸都肿了。

外婆特别心疼，给我敷药，还煮了鸡蛋给我吃，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种吃鸡蛋的做法——艾叶煮鸡蛋。鸡蛋真好吃，脸上的痛都不那么痛了。只是每次外婆都只给我们一人煮一个，她自己从来都不吃，说是不喜欢吃鸡蛋。

等我们慢慢长到，可以自己打猪草了，外婆就让我们去打猪草，她自己则去菜园种菜，从来都没有闲下来过。

07

母猪一年能产两次猪仔，每次到了母猪产仔的日子，外婆去猪圈的次数就会增加很多次。外婆会经常到猪圈去看看，有时候半夜都去，我有时也会去。

母猪产仔了，看着一群白白的小猪仔围着母猪吃奶，我就特别高兴，觉得它们好可爱。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三......母猪一窝可以产十四五只猪仔。

外婆每次去看，总是喜欢数数，我以为外婆数数是想确定猪仔可以卖多少钱，就问外婆，外婆告诉我，数数是看猪仔有没有少。

“是怕贼偷吗？”

“不是怕贼偷，是怕母猪吃掉。”

“啊！母猪还会吃掉小猪啊！”我心里出现大大的惊叹号，猪妈妈怎么会吃掉小猪呢？那是它自己的孩子啊！

“刚刚生小猪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母猪会吃掉一些小猪，小猪长大一些就不会了。”外婆解释不清原因，只能这么告诉我。

那时，我才知道，世上是会有妈妈吃掉自己的宝宝的。也知道了外婆为什么晚上会起来数小猪仔。只是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喜欢喂母猪了，连打猪草也不那么积极了。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婆不养母猪了，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记得了。打猪草的农活也就此而止，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最初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