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王學藝
啪啪......“我叫你好吃!”
啪啪......“我叫你好吃!”
占发母亲圆睁双眼,手持苕帚疙瘩,轮圆了往他小屁股上边怒骂,边用力猛打,那带小洞洞的破裤子交叠着扫把的土印子。
此时的占发矗立在高板凳上,一只手托着窝窝头,一只胳膊高举着,浑身战战兢兢,一脸痛苦相。只见他小身板扭曲着,大拇指顶着头上悬挂在堂屋大梁上的油罐底一动不敢动,任凭苕帚疙瘩暴风雨般落在自己生疼的屁股蛋上。母亲每一苕帚疙瘩摔打,占发就哭丧着脸龇牙咧嘴一下,那无助的熊样儿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知道,此刻只要自己敢一松手,这个事情演变的结果就会比这会儿挨打更严重,就连母亲也得惊慌失措,束手无策哭爹喊娘,娘俩儿谁都应对不了这不堪的下场。
物质匮乏的年代,油是一种特殊的食用品。它不像今天的地沟油、化工油以及掺杂使假的种类繁多油品,市场繁荣供应充足。乡下有句俗语叫“春雨贵如油”,侧面也喻之那个年代食用油在百姓生活里的重要性。
那时候的食油是百分之百纯正菜籽加工。大集体自己种的油菜,丝毫没有化肥农药。当然,产量也很低,生产队榨好,分到各家各户也就可怜巴巴那么几斤。但就是这么几斤油,一家几口是要吃上一年的,待到明年新菜籽下来才能接上气儿。
“一滴香,两滴光,放的再多也不香”。虽说那时这句话指的是小磨香油,但一般食用油也很珍贵。就是提醒日常做饭放油的时候要注意把握分寸,放多了不但香味就那样,重要是对油极大的挥霍浪费。
正是长个头长身体的孩子尖馋呀,平时家里吃的食物是红薯面、玉米糁和窝窝头。调味菜就是蒜臼捣辣椒、蒜汁、香椿什么的舀在窝窝头里沾着吃。
这样的粗食现在反倒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追求。想起来就口齿生香,津津有味!
人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要不现在的孩子们不吃这个不吃那个时,老辈人就会训斥:“饿的轻,饿你三天看吃不吃?”
看看以前乡下人起那些名字什么麦囤、满仓、丰收等,就体现一个时代对吃的烙印。也表达着百姓对能吃饱的无限期冀与渴求。
占发和铁头是亲兄弟,占发是老大,铁头是老二,但年龄不相上下。多数家庭老二比老大相对要聪明,兄弟俩都在上小学,正是像春天的麦苗疯长身体的时候。平日生活拮据,肚子里油水少,孩子们自然就饿得快。农村吃晚饭等到大人们在地里收工做好,都七八点钟了。孩子下午五六点钟就会放学,时间段离吃晚饭还很早。家里零食更谈不上,能吃的只有馍筐里的凉窝窝,回家吃个先垫垫饥饿的小肚子,土办法是放点油搁点盐进窝里,比干吃窝窝头嘴里有滋味儿多了。
“占发,咱俩吃油吧?”铁头此刻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计上心头。
占发迷茫地瞅一眼高高挂在屋梁上的油罐,喉咙里干咽着口水:“咋吃?”
庄户人家的油罐大多挂在梁头。乡下老鼠猖獗,人们担心被糟蹋。再说,油罐子那么重,大人们取下来都要搬个凳子才能够得着,占发自然迷惑。
“搬个凳子拿个剪刀,你把罐子的底上用剪子钻个洞,我在地下拿窝窝递给你接进去。”铁头龇牙咧嘴出了这么个自认为绝妙的馊主意。
占发满脸疑惑看着弟弟,铁头不由分说把凳子安放在油罐下安放好。顺手拿把剪刀给占发,占发就顺从地接过剪刀爬上凳子,顶着梁上挂的油罐底部“咝啦......咝啦.....”开钻了。
铁头在下边也没闲着,一只手到馍筐抓两个窝窝,分别放进窝头里少许盐粒做前期准备。
凳子上的占发一只手扶住油罐,一只手拿着剪刀,仰着小脸使尽吃奶力气,脖子都伸得都发了酸,终于把罐底钻透了。油“呼噜”一下在罐子底儿就喷涌出来,他慌忙扔了剪刀,下意识用手指摁住小眼。
铁头跨前一步把一个窝窝递给占发,占发放开手指就接注满第一个,再用拇指摁住漏油的小孔,把窝窝送给底下的弟弟。就在铁头再递第二个窝窝给占发时,意外发生了。只见母亲突然回家进屋了,看到这一幕断然失声大喝:“恁娘嘞个头啊!”
兄弟俩是浑身一激灵。地下的铁头一看大事不妙,手里捧着接好油的第一个窝窝“蹭——”夺门而出窜走了,剩下凳子上的占发一只手端着窝窝头,一只手摁住油窟窿张口结舌愣成了一尊雕塑!
此刻,占发是洋鬼子看戏——傻脸了。
这就出现了开头占发龇牙咧嘴挨屁股打那激烈一幕。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乡亲们和他老兄弟俩一起聊天时,至今还拿这事儿当笑柄。
俗话说二十的能不过十八的。村里人因此给铁头起了个外号叫“材料”,意思是人特别能,干事儿鬼点子特别多。
不过俩兄弟长大后娶了不同性子的老婆进门,老实巴交的占发家庭繁荣兴旺子孙满堂,而聪明的“材料”铁头家道却显得败落萧条。
这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