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下午,我与婆婆坐在院子里拣苦菜。
头顶上是高远的蓝天,几朵白云肆意舒展着身躯,在蓝天上游弋。
屋檐下,去年的燕子又飞回来了,在旧窝里忙碌,窗台上是不小心掉下来的茅草与羽毛的细屑。燕子一只主内,一只主外,外面的只管往回衔材料,窝里的负责编织,归整。累了,也会在电线上歇息一会儿,互相梳理身上的羽毛,发出“啾、啾”的呢喃声。
院子中间的栅栏里圈养着八只白色的母鸡,是去年公公见我们高价买土鸡蛋,购买的鸡仔,现在已经长大,下的蛋也不少。在春日阳光温暖的照耀下,这几只母鸡有的在栅栏边阴凉地上的小土坑里扭动这身躯,半闭着眼睛,洗土澡。还有的鸡在窝里溜达,不时的在鸡食槽里啄一口玉米渣,鲜红的鸡冠在鸡头高频率的扭动下颤颤巍巍。
屋檐上方两只斑鸠在那里散步,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瞅准机会,就飞下来在抢几口鸡食。其实母鸡是不在意它们的,对飞下来的抢食的斑鸠都不肯多瞅一眼,可是斑鸠依旧快速飞回屋檐上,把叼去的鸡食放在地上慢慢享用。
还有那只新养的小狗,在通风凉爽的大门过道里睡觉,四肢伸展,粉红的肚皮起伏着,隔一会儿就换一个姿势,两只前爪抱头,后脑勺枕着地面。两只耳朵随着四周发出的轻微的响动而转动。警惕性还蛮高的,这是老公最近给新捉的小狗,也已经适应了这种静怡、慵懒的没有节奏的生活。
院墙上还蹲着一只大白花猫,闭着眼睛,发出猫咪特有的“呼噜、呼噜”声,一股清风吹过,猫咪抖了抖耳朵,左右摆动了两下尾巴,继续睡了。
栅栏的另一头,是两只还没满月的羊羔,和生病的大白山羊,大山羊长着两支长而弯曲的尖角。因为腿疼,行动不便,它就那样一直站着,微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咀嚼着,银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两只毛色雪白微卷的小羊羔,相互偎依在母亲的脚下。
我与婆婆边拣着苦菜,边聊些家常。墙头上突然就冒出一个人来,“嗨,媳妇子,啥时候回来的?”“上午!”我笑盈盈地答道。
是午休起来的邻居婆婆,经常这样爬在墙头上与婆婆打招呼,啦家常,邻居婆婆是五十年代江苏发大水,逃荒来到这里的。嗓门大,特别爱笑。几句话就把院子里的宁静打破了,护家的小狗,朝着她不停的吼叫,身子虽小,蕴藏的能量却不小,恨不得扯断狗绳,跳上墙头去咬她。
墙头上睡觉的猫咪,受不了这种吵闹,硕大的身躯“咚”的一声,跳下院子,从门缝里钻进屋里,跳上炕头继续睡觉。
被惊了觉的小羊羔,睁开水蓝色的大眼睛,懵懂地环顾四周,然后前膝跪地,后腿一蹬,站起来抖抖身上的草屑。摇摇晃晃地走向它的妈妈,试探着衔住大山羊疲沓的奶头,后腿蹬地,使劲吸了一吸。吃痛的大山羊撑着僵硬的四条腿,往边上躲了一躲。两只小羊羔发出清脆的“咩、咩”声,非要吃奶,一左一右把大山羊撵的团团转。
婆婆听见叫声,过去栅栏边一叫,两只小羊就乖乖地钻出来,解放了它们可怜的妈妈。小羊羔跟着婆婆回库房取了两袋牛奶,又过来厨房在电饭锅里热好,装进奶瓶,又跟着出来院子,
婆婆慢悠悠地坐在小板凳上,急的两只小羊羔围着她团团转。一只小羊羔瞅准了奶嘴,把另一只挤到一边,可能是针眼小,吸的不敞口,前膝跪地,脖子伸的长长的,嘴使劲一拱一拱的。
婆婆嘴里说“慢点、慢点喝,别呛着,没人和你抢!”另一只手拨拉着没吃上奶的那一只,让它不要打搅。“谁都有了,不要急!”
没一会儿,一瓶奶就喝完了!喝饱的小羊羔蹦蹦跳跳地跑了,婆婆又撕开另一袋奶,装好,小羊羔一口就吸住了奶嘴,前膝跪地,两眼微闭,享受着它的乳汁。婆婆一只手抚摸着小羊羔的后脊背,对小羊羔说:“好好喝,看你哥哥喝的比你多,长的比你快!”
“我怎么看起来它们一样样大呀?”我问婆婆。
“不一样,你看这只毛的没有那只蓬松!”婆婆一边说,一边用手拨拉开另外那只调皮的要上她背上的小羊羔!抬起手佯作要打的样子,对那只小羊羔说,“再到身上来打你呀!”
我忍不住有点失笑,看婆婆与两只被她娇惯的不成样子的小羊羔嬉笑怒骂,小动物也是有灵性的,只要人对它好,它就信任你,依赖你。
每年春天,公公都要低价从超市买回快过期的牛奶喂小羊羔,婆婆说这两只喝牛奶的小羊羔比隔壁吃羊奶的小羊羔长的好。
喝完奶,这只小羊羔也不离开,婆婆给小羊羔揪掉身上的草屑,双手捧住小羊羔毛茸茸的脑袋与它亲昵。另一只看见了,好像有点眼热,左转右转从婆婆胳膊下钻进来,用小舌头添婆婆露在外面的手臂。
看着这幅情景,我不禁泛起一个念头,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
两年前,老公就买了一间小房子,想让公公婆婆住。可是公公婆婆一直不想来,说过不惯城里无所事事的生活。我们对此很不理解,难道还有人喜欢吃苦受累,坐下享清福不好?
公公婆婆也不是没有经济来源,公公早年是从政府部门退下来的,退休工资足够两个人生活,可是从小干惯了农活的公公,退休以后一头扎回村里,与婆婆一道养几只羊,种几亩地。那热情,据婆婆说比当年二三十岁时高多了。还买了一辆三轮摩托车,搬着婆婆出地,去城里,虽然不能遮风避雨,但是婆婆很是满足。经常我们还没有起床,公公就开着他的摩托车来了,给我们带新鲜的蔬菜、玉米、粉条。
公公婆婆从早到晚,一刻都不得闲,种的地不多,但种类却不少。从春到秋,每天都的往地里跑。羊养的也不多,但喂的非常精细。每年春天,婆婆早早就到地里,扯刚长出来的青草。惯得羊儿的嘴非常的叼。
与羊羔互动结束的婆婆,进库房抓一把玉米碴子,撒进鸡食槽,惹的闲散的鸡儿一阵欢腾,“砰、砰”的啄米声,夹杂着几声“叽叽咕咕”声。
小狗也窜过来,要抱婆婆的大腿,婆婆一阵撕扯,才把这个赖皮的毛孩子推开,小狗四脚朝天睡在地上,扭来扭去撒娇求抚摸。
我跟婆婆说起,我母亲怕给我父亲吃的油水大,血脂高,晚上,经常是我父亲左三右四地要求,才能在稀饭里放几块土豆。婆婆笑着说,她们现在可想吃饭了,啥都能消化得动。我母亲与婆婆同岁,虽然皮肤比婆婆白净,但整体精神状态不如婆婆好,皱纹也比婆婆多,看起来比婆婆老上三五岁。
婆婆说她不喜欢待在家里,每天去地里跑跑,人也觉的精神。一到冬天坐家里,头疼脑子懵的就是不舒服,一到春天就啥病也没了。
看着眼前俨然自得的婆婆,我此时才觉得,公公婆婆现在过的生活未必不好,这不就是我们同事间闲谈中,所向往的田园生活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情景不同,意境一致。地不多,公公婆婆就上午出去,下午在家侍弄果树、羊羔、鸡、狗。看似忙忙碌碌,但生活充实,锻炼了身体,也愉悦了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