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姑姑病了,人消瘦无力的躺着,握着她的手,很硬很干但还算有力气。

她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但在我眼里她依然是那样的熟悉。清华热能的高才生、留校生,业务骨干,事业生活如日中天时被逆行的卡车撞伤,额头被摘掉一块儿头骨,遇到强光、阴雨天都会头疼。

年轻时她会用蜡纸刻印刷蜡版印制相关技术资料,还能清晰的记得当年她刻蜡版时的样子,和今天一样的齐耳的短发,偏向右侧,左侧干练的别在耳后。一手娟美的仿宋体,用钢尖笔反着刻在蜡纸上,钢尖在刷刷的阴阳顿挫,她却气定神闲。

我出神的看着她思绪在飘动,完全没有注意她忽然和我絮絮叨叨的说话:......其实啊,车祸那天我就死了,当时就死了,有个小个子的男人过来,说话很凶,他说,把她送来干什么?她是清华的,是党员,是研究组长,这里治不了,给宣武医院打电话送她过去.......然后他们把我放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有一个床,很多设备,所有的机械都用了一遍,胃啊、肺啊、心脏啊,都看了一遍,那个小个子男人又来了,说五脏六腑都是好的,只是脑子伤了,就这样回去吧......

姑姑停顿了一下,喘了口 气接着说着:后来,就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头疼着活着......有什么办法呢?


我心里疼的没法说,一直在想,不知道这是她灵魂生死游离的体验,还是五十年都靠这个信念活着。

当年她对家族里所有的孩子都发出了邀请,好好学习长大考到清华,我在这里等你。而今她八十岁了,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清华,而我们没有人如她所愿进入那里。但这些在病痛面前都显得不重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_第1张图片

我心里替姑姑的女儿蕾姐默念,你若不伤岁月无恙。姑姑受伤时姐姐才3岁,那个年代姐姐经常一个人被放在家里的床上用被子围了和收音机或自己说话,一呆就是一天。而今姐姐也50岁了,为了照顾姑姑放弃里多次出国的机会。

这时她从外面回来了,带了一堆东西,从食物、水果、垃圾袋什么都有,如保姆般熟练的一一放入抽屉、橱柜。很难想象她是清华留学生院的最受欢迎的老师。

她洗了手向和孩子说话一样和姑姑交代着吃药、喝水,用生气的口吻批评姑姑不要乱放药棉球,省的用的时候找不到。姑姑一点不听话的反驳:“我没有乱放,可以找到“。

我静静地待在一边看着疲惫的姐姐,不知是否该说些安慰的话,姐姐却和我感慨,最近她请到了一位善良的小时工,尽心尽力的给姑姑做饭让姑姑身体好了很多。我心里无限崇敬的看着她,个子小小的,但就是我心中家族的大姐大的范儿,事业尽心、尽孝楷模、乐观向上。

姑姑要起来去卫生间,我伸手帮忙,姐姐却鼓励的说,好多了自己走走试试,看着姑姑顽强的挪动步子,姐姐谨慎的跟在后面只在门前转弯时及时伸出手拉住姑姑。

看着她们的背影挪动着消失,屋子里只留下我一人,我哭了,这是一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小的时候你牵过我的手,牵着我长大,而今你老了,我会握紧你的手,不会放开,我会陪着你,和你一起变老。


念经回向给 和姑姑一样深受病痛之苦的人们

念经回向给和蕾姐一样尽心尽力顽强面对人生和责任的人们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_第2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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