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少儿编程行业摸爬滚打的这些年 —— 浅析少儿编程行业的几种模式

本文写于2019年12月,是我作为少儿编程从业者的深度复盘,全文大概5000字,请耐心阅读。

岁末年终,人们总是容易回顾过去展望未来,这不前阵子2017和2019的对比照片刷屏,大家纷纷晒出自己这两年来的变化。如果把这个话题的主角换成一个个行业,那这个话题实在太适合少儿编程行业了。 Scratch(一款少儿编程行业普遍使用的图形化编程工具)官网上有一项统计 —— Scratch用户在全球的分布情况,图里一个国家颜色越红,代表这个国家使用人数和占比越高。在2017年时,中国还仅仅占比0.97%,而2019年最新数据显示,中国已经占比 6.64%,用户数量也从2017年的不到20万增加到接近300万。管中窥豹,足可见少儿编程近两年在国内发展速度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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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上图数据只是Scratch官网的一个统计数据,无法对应国内使用Scratch的用户规模,查看完整数据请点击链接:https://scratch.mit.edu/statistics/ 】

我从2016年4月进入少儿编程行业,到现在3年多,亲身经历了少儿编程行业的蛰伏,市场启蒙,百花齐放,爆发式增长,竞争加剧,行业玩家也从早期的跑马圈地,逐渐过渡到精耕细作的阶段。前段时间,行业里发生了一些公司暴雷,裁员的消息,显示这个行业开始优胜劣汰,进入洗牌阶段。在这2019年的尾声,我也好好复盘一下自己在这个行业中的几次选择,同时简单分析一下我对少儿编程行业存在的几种模式的看法。

下图是我个人的职业成长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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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次选择,是毕业后在南京开了一家少儿编程线下培训班。2016年初我了解到scratch图形化编程,被这个专门为了孩子设计的编程学习工具和创作工具打动了,从而进一步了解到少儿编程这个领域。经过一番简单调研,我认为少儿编程在当时呈现出“国外如火如荼,国内方兴未艾”的状态(童程童美、编程猫和编玩边学当时成立没多久,而小码王、西瓜创客和核桃编程等后来者都还没诞生)。当时创业热潮正盛,我认为少儿编程是个难得的机会,因此决定试一下少儿编程的培训。经过一些准备,我从4月份开始,在校内不断开办少儿编程体验课,尝试进行转化招生,最终转化了20多人报了暑期班。就这样我6月份毕业后开始了这个小培训班的“创业”,误打误撞地成为了少儿编程行业的拓荒者。

在做这个培训班的过程中,我不出意外地“踩坑”了。少儿编程在当时市场环境下还很不成熟,很多家长都是在体验课时才第一次听说,更别提能意识到它的好处了。在家长认知中少儿编程还仅仅是一个体验需求,暑假时间多,如果孩子喜欢,可以让孩子接触试试。但到了秋季学期,孩子时间很有限,都被学科辅导这样的刚需学科或者各种才艺类的兴趣特长班占满了,少儿编程很难进入家长报班的选项池子里,大多数家长会“等寒假再说”,这对于续报很不利。另一方面,当时的教研也比较粗糙,行业里还没有完整的课程体系,上完scratch课程后,接着教孩子什么课程,还有待研究。简而言之,少儿编程存在非刚需和课程延续性不足的硬伤,而这个只能等市场更加成熟时才能解决(详情请见我的复盘文章《为什么做了半年多少儿编程培训班后,我决定放弃》)。与此同时,我看清了自己做事能力上的很多缺陷,线下培训班需要的招生能力和校区运营能力我都不具备。因此当年年底,我就决定放弃这个培训班。当时想得比较清楚,即使少儿编程未来会变成一个大市场,以当时我的能力,这个机会也根本不属于我。

放弃培训班之后,我面临下一个选择——选定一个职业方向和公司去历练成长。在一番煎熬、迷茫和探索后,我加入深圳一家做可编程机器人的公司makeblock 担任课程设计师。makeblock当时是steam教育这个赛道的头部公司,2016年销售额过亿。

在makeblock期间,我开始专注于设计可编程机器人相关的课程。当时这项工作面临一个难题,少儿编程和机器人(硬件)编程可以参照的资料并不多,行业里也没有成熟的标准,各家公司都在按照自己的思路设计课程。因此我先集中研究了CCSS标准,CSTA标准,ISTE标准,littlebits,wonder workshop(dash机器人),lego(乐高)教育的课程教案和指导手册等一系列国外资料,最终我惊喜地发现CSTA标准可以作为我课程设计的主要参考,并写了一篇文章介绍这个标准。

当时,虽然我已经放弃了少儿编程的培训班,但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个行业的发展。2017年,各种人工智能的宣传和政策满天飞,而少儿编程借着这股“人工智能焦虑”加速发展起来,一部分家长开始主动关注和尝试少儿编程课程,而孩子们在体验完课程后大多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我愈加看好这个新兴行业。当时少儿编程的课程设计还很不成熟,市面上难以找到现成的教研人才,也因为这种稀缺性,我把少儿编程课程设计作为自己的职业方向。我在makeblock虽然也涉及到教孩子编程,但makeblock毕竟是一家做硬件的公司,我设计的课程受硬件限制比较多,而且也不方便接触学生,很难全面地锻炼少儿编程课程设计方面的能力,因此我有了离开的想法,想去一家纯少儿编程公司。

我的第三次选择其实很偶然,也很顺理成章,正当我想离开 makeblock的时候,一个还不错的机会正好出现了。因为之前写了培训班复盘的文章,我认识了一些行业里的人。在深圳有一家机构 “梦想编程现实”(后为了更容易传播,改名梦想编程),创始人周安琪老师剑桥大学毕业,是非常优秀的少儿编程教育专家,在海外和国内有多年教育经验。由于机构业务太多,周安琪老师和自己当时的合伙人忙不过来,所以她托我帮忙找人。我一了解她们的业务模式,毛遂自荐,决定入伙。

当时我去的理由很简单,首先是认可这个创始人,周安琪老师在教育、课程设计方面的经验很值得我学习,而且我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学生,这能很好地提高我课程设计的专业能力。另外,这个机构里有线下班课,学校合作,线上一对一等几种业务模式,当时少儿编程开始慢慢成了风口,市面上很多公司开始开展少儿编程业务,各种模式都有,百花齐放,但哪种模式能跑通商业模式,获得市场认可,还很不确定,而近距离接触这些业务能让我对行业有第一手的理解。

在这个机构时,和我自己做少儿编程培训班的状态差不多,都是什么事情都干,设计课程,当老师上课,做宣传,招生,合作洽谈,事无巨细,各方面工作都涉及到,不管是专业能力还是行业理解,我都收获了很多。

但半年后,我又决定离开,这是个比较纠结的决定。离开的理由也比较可惜,我在这半年后,发现这几种模式都各有各的挑战,而我们三个人在所需的核心能力上不足以互补,难以把这个机构做大,所以机构一直是个小而美的状态,这满足不了我对快速成长的需求。

下面具体分析一下我对这几种模式的思考,

线下小班业务,受限于校区的辐射半径和较高的场地成本,想要做好,需要强大的招生能力和校区运营能力,我们三个人在这方面都没有太多经验,相比学而思新东方等机构的校长并无优势,要做成连锁机构非常困难。

学校合作方面,公立校能给的钱太少,我们当时去上一次课只能拿到1500元,而这包括了我们两个老师上课和路途往返的时间,而且公立校账期比较长,一个学期上完课后,才能结算,光靠公立校上课的模式赚不到钱,如果合作的学校不能起到给机构导流和背书的作用,那意义不大。国际学校虽然能给到比公立学校多几倍的课时费,但要求老师背景优质,能纯英文授课,当时是周安琪老师直接去上课,牵扯了她不少精力,这种对老师的高要求让这个业务很难规模化。

而线上一对一业务,看上去模式成熟,上课体验好,家长认可度也高,如果拿到融资,能够快速扩张,当时我们也比较看好,觉得有机会做成少儿编程行业的“VIPKID”。但这个模式存在一个大”bug“,它要解决教师供应链的问题,想要做大,得先看看能不能招聘和培训好成百上千的少儿编程教学老师。VIPKID能快速增长是因为有美国数百万的公立校教师和家庭主妇作为供应池,在层层严格筛选后还有足够数量的供应。而少儿编程本身并不具备这样丰富的供应池,一旦教学老师需求量上来了,难免良莠不齐,影响教学体验。再者,线上一对一业务本身规模不经济,难以盈利,我们当时收学生一小时200的课时费,然后分给老师一半,盈利的问题我们也没有解法。

在看清了这几个模式面临的问题和意识到我们三个人能力无法互补后,我决定离开,而当时我强烈地感受到,在线教育是个趋势,我如果想做在线教育,需要去北京。

接着我去北京谈了两家创业公司(依然是文章带来的行业资源),一家是做在线小班课的机构,小班课能一定程度上解决盈利模型不好的问题,但对老师的要求更高,对系统排班,分班等运营要求也更高,属于打磨周期比较长的模式,典型地像英语行业的“魔力耳朵”,打磨了2年,才开始规模化扩张。

另一家是以“录播课”为主要模式的核桃编程,当时,录播课模式普遍不被看好,教育从业者会觉得这和前两年昙花一现的慕课模式没区别,难以保证完课率,会导致好不容易获得的客户很快脱课。但在交谈过程中,曾鹏轩老师作为一个成熟的创业者,提到了一点这个模式的核心优势,很快地打动了我,在2018年,少儿编程依旧处于早期跑马圈地的阶段,核桃编程这种录播课模式由于不受供应端的影响,能更快地进行市场扩张,发展速度会比其他模式快。同时,编程这个学科比较特殊,非常强调练习,以”精心设计的讲解视频+及时有效的课上练习+及时的答疑服务”为主的模式并不完全等同于录播课,从核桃过去半年运营的经验来看,这种模式能保证还不错的完课率。只要后期不断迭代课程和产品体验,加上更好的服务,完全可以在快速扩张的同时保证良好的完课率和上课体验。

因此在2018年初,我自己对这几个现存模式的判断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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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果断地选择了核桃编程,开始了我的北漂生涯。而这可以称得上是我2018年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2018年3月我加入核桃编程时,公司还不到20个人,月营收仅仅50万。在一年半多的时间,我亲身经历了公司的飞速发展。公司从20人增长到了上千人,月营收50万增长到数千万,2019年暑期营收1个亿。与此同时,市场不断升温,家长对少儿编程的接受度也越来越高,编程从一个体验需求慢慢变成了一个特长需求,有了更广阔的市场前景。曾老师当时的“忽悠”变成了事实,而这样的增长曲线也是我一直追求的“创业曲线”。经过2年多的低调前行,专注业务,核桃编程虽然入局较晚,但后来居上,实现了弯道超车,并在今年10月份拿到了5000万美金的大额融资,

在规模快速增长的同时,核桃编程的课程和服务体验也在快速迭代,首创了少儿编程行业的AI人机互动课模式。课程由偏录播模式已经变成剧情闯关模式,课程带有丰富的科普剧情,而且知识点拆分更细致,练习频率更高,积累了大量的学生学习行为数据,为AI自适应课程打下了基础,再也不会有人误解核桃编程是录播课了;而服务上,我们加入了专属的课程导师,完课率显著提升,这种AI人机互动双师课既保证了优质的课程供给,又能够快速扩张,令我们十分兴奋。在内部,我们深信,AI是大规模个性化教育的唯一解,也是实现教育公平的唯一路径。

而在2019年,好未来、猿辅导、有道等在线教育巨头也开始在少儿编程这个赛道加大投入,行业的竞争不断加剧,核桃的对手也越来越强大。随着跟谁学和网易有道上市,在线教育的直播大班双师课也进入了所有教育从业者的视野,而学而思网校的编程课,猿辅导旗下的猿编程都采用了大班直播双师模式。AI人机互动课和大班直播双师课这两种模式都有不错的财务模型,课程体验也在不断提升,又有辅导老师的深度个性化服务,我个人相信这两种模式会成为未来少儿编程行业在线教育的主流模式。

2019年10月份,在加入核桃一年半后,我又有了一个新的选择,不过这次不是离开核桃,而是暂时离开核桃的北京总部,来到济南开辟我们的第二个在线教师基地。AI 人机互动课这种教学模式,如果要大规模扩张,服务数十数百万学员,对辅导老师的需求量也相当大。辅导老师虽然要求没有主讲老师或直播老师高,但要招聘上千名辅导老师,打造一条标准化的辅导老师供应链,培养一支既有专业度又有服务温度的辅导老师队伍,同样充满巨大挑战。但这关乎我们学生的学习体验和学习效果,这个挑战必须要克服。因此,我决定来到济南,重新归零,和其他几名从北京,西安基地外派的同事一起,建设济南基地。我相信,这次选择对我个人成长的意义也同样重大,它让我跳出教研这个我熟悉的纵向领域,横向拓展,去收获对业务更加全局化的认知。

2019年末,随着妙小程暴雷,西瓜创客“裁员”,少儿编程行业再次闯入公众视野,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光鲜的形象,而显示出了一些寒冬的意味。与此同时,也伴随着一些唱衰少儿编程的声音。但我认为这反倒是一件好事,这标志着少儿编程这个狂奔了两年的行业开始成熟了,行业开始优胜劣汰,进入精细化运营和洗牌的阶段。有分析报告称,2021年少儿编程市场将突破百亿,行业内也会出现第一批独角兽,这样的商业前景很让人期待。但作为从业者,我更期待看到,少儿编程行业有更多优质的课程内容,涌现出更多好老师,让学生有更好的学习体验,给家长提供更专业化的服务。

最后,让我们期待2020年,也期待更好的少儿编程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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