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凡
“小蔡，明天早上我们、还有小妮一起去弄一下居住备案。”他向我说到，混杂着浓重的上海口音。
他是我的房东，姓张，我随着小妮一样叫他“张叔”，虽然我觉得以他的年纪更像是我的爷爷。张叔个子不高，嗓门很大，有着一个相当于孕期八个月大的肚子，夏天光着上身时，咯咯笑起来肚子会很结实地上下抖动。
张叔相当不会说普通话，上回他和我说话，说了三四遍我都听不懂。他叹了口气，说，“诶哟，你要是听得懂上海话就好了。”可巧了，这句话我一下就懂了。我笑了笑，心里还嘀咕，“你要是会说普通话就好了，像阿姨那样就可以了。”
阿姨姓沈，是房东的太太，她的普通话并不标准，但起码都听得懂。我搬过来的第一个早晨，我在吃早饭，刚好家里有人来拜访。他们在用上海话聊天，我坐在一旁，阿姨还时不时翻译给我听。
阿姨时常嫌弃张叔说话，特别是和我说话老说不清楚的时候，阿姨就会说他“呱呱呱一直叫，怎么也讲不清楚。”
张叔很经常会“呱呱叫”地叫嚷，我大多时候听不懂他嚷嚷着些什么。他总是风风火火的，夜晚我在厨房里热晚饭的时候，张叔听到动静就能一个咕噜地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帮我看微波炉。（家里的微波炉太老了，时常会有问题）阿姨则是慢悠悠的，想起她说张叔“呱呱叫”，我就觉得他们很可爱。好像张叔是只很闹的青蛙，她是那个在一旁嫌弃的女孩。
那天早上阳光很好，冬天里的阳光总给人很愉悦的感觉。我们三个决定步行到办事处，哦，对了，忘了介绍一下小妮，她也是这儿的房客，她在这住了快三年了。她是杭州人，在上海待的时间也长，上海话基本都能听得懂。我们这一路上聊天，全靠她在中间给我做翻译。
这些天阿姨身体有些不舒服，常常胸闷，张叔说这这症状和自己有多么相像，肯定是心脏的问题。
“是什么病你得让医生去判断，你不是医生，不要这么就下结论。”小妮在一旁和张叔说道。
“你们这个岁数了，至少要每年体检一次，让你们儿子给你们办一下体检卡，也不贵的。”张叔在一旁“嗯嗯”地应答。
张叔有一个独子，我没有见到过，只看到摆着电视架上的照片，长得很像张叔，眼神亮亮的。之前聊天的时候说到过，他的儿子从事的是金融方面的工作，从毕业到现在工作也有十五年，提到自己把儿子送到英国留学，张叔总是满满的自豪。孩子工作后到现在也买了两套房，因此没和他们住在一起。
阿姨说，当初就是想着和孩子一起住，才会买下现在这套这么大的房子，搞卫生都累死了。儿子成了家搬出去后，家里一到晚上冷冷清清的，所以就想着把另外两间房租出去。他们有个孙女，刚上小学，我也是在电视架上看到了照片，和阿姨有几分相似。
张叔他们现在退休了，但有了第二份工作——照顾孙女。每天工作日搭车来回上下班，不过他们也会有休假，我搬过来以后就休了三回假，分别去了千岛湖、江西和安徽游玩。他们去安徽玩的时候，是十一假期，我在家里还收到了张叔用微信发来的照片。
休假回来的晚上，他们都会和孙女通电话，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电话这头叫唤着“宝贝”，宠溺的声音，张叔和阿姨会一起凑在电话旁，姿势看起来有些别扭，大概他们没有感觉到吧。
阿姨的身体一向硬朗，睡得也好，晴朗的晚上会出门跳广场舞。张叔会在阿姨出门的当口煮一碗桂圆红枣莲子羹，还很正经地和我说，“你们女同志吃点这些东西对身体好。”阿姨回来的时候，这碗羹正好温温热热的。
这些天阿姨说有些胸闷，前几天去了社区医院看了下，接下来准备再去东方医院看一趟。
“阿姨不舒服，你儿子知不知道？”小妮问道，张叔没说话。“你应该打个电话和他说。”和张叔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她说话的时候就像半个闺女一样。
穿过张杨路，我们来到一条街道上，路旁摆了很多摊子，卖棉鞋、围巾、帽子、多肉等等。还遇到了小区的保安也在这里摆着摊，摊位前人挺多的，都是老人家，溜达溜达瞅瞅。“买一顶帽子给阿姨吧，”小妮说道，“阿姨现在烫了个小卷发，戴上帽子一定很好看。”经过简单的挑选，张叔抢先一步付了钱买了一顶酒红色的毛线帽。
路上张叔咕咕嚷嚷的，我一句话没听懂，小妮和我翻译到，有一回张叔和阿姨一起出门逛街，张叔要给阿姨买个东西，当时阿姨死活都不要，回家以后又埋怨他。
“你们男人嘛，就要让让女人呀。”小妮和我翻译完就和张叔说到。
两个小时后我们到家，我和小妮都觉得腿很酸，张叔还是和没事人一样。阿姨笑着说道，“他是很能走路的。”阿姨下好了大馄饨，我们就一起吃了午饭。阿姨是不会做饭的，每天一早张叔就会拉着他的小购物车去旁边的菜市场买菜。阿姨就开始打扫卫生，通常我起床的时候，张叔就买完菜回来了。有一回中午，张叔风风火火地出去了，也没准备好午饭。阿姨饿着肚子在卧室里休息，张叔回来的时候就被凶了一顿。
张叔的厨艺确实是好，晚饭的时候我们吃着他做的菜饭，他正好出门去了，餐桌成了三个女人的天下，吃完饭还聊了好一会，絮絮叨叨的说着各地的婚俗，别人的恋爱经历等等。“你和张叔是怎么认识的？”小妮向阿姨问道。
“我们啊，就是别人家介绍认识的。”话说到这，张叔正好开门进来。“张叔，我们刚说到你和阿姨是一见钟情的。”小妮看向张叔。
“对对，一见钟情的。”阿姨和张叔都咯咯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