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弄人

屋子里极暗的灯光罩着一张小方桌，偶尔有几只飞蛾绕着灯泡飞舞，投映在桌上，变成了硕大的黑点，桌边站满了围观的男男女女，人声嘈杂。

  而她此时仿佛置身于真空之中，眼前只见他人的嘴巴不断地张开闭合，不断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手里，拿着的是她的所有，略微发白的指节显示出她的紧张，那紧紧拽在手里的仿佛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到你了，磨蹭啥？婆婆妈妈的，快着点，都等着呢！”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就是啊，别看了，大家都等着呢！”众人也随声附和。

    她略微移动手中的牌，看见的，不是心里一直默念的那个数字，心里凉了半截，不耐烦地甩出牌。

    “哈哈哈”，耳畔传来另一个女人满足的笑声，“今晚大获全胜，走走走，我请大家吃宵夜。”

  赵晗并不理会，揉了揉太阳穴，准备

起身离去，却感觉被人抓住了肩膀:“晗姐啊，你看上回的钱，你要什么时候结清啊？”

  赵晗顺势转身，看见面前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忙赔笑:“不好意思啊，龙哥，再通融两天，你也看到了，今晚手气不太好……”那个叫龙哥的男人打断了她的话：“宽限？你这话都说了多少回了？真当我们是吃素的啊？”赵晗翻了口袋力图证明自己身无分文，“你看，龙哥，我也不是有意拖欠，只是真的今天不方便……”

  许是因为人多，男子也不便动粗，只是恶狠狠地指着赵晗的鼻子：“你最好尽快给我准备好，不然下次再让我碰见你，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说着吐了口痰，便扬长而去。

  望着脑子离去的背影，赵晗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正在思忖为何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时候，又被人打断。

  “妈——妈，我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吧！”远处跑来的是那个令人抓狂的讨厌鬼，坑坑吃吃地喘着粗气。

“喊什么喊，你老娘我还没死呢，叫魂啊！”赵晗恶狠狠地白了一眼:“身上有钱吗？”说着便伸手过去想要拽住对方的头发。

女孩被母亲拽得生疼，险些失重，连连喊疼：“妈，我没什么钱了，你放开我……”女孩试图挣脱，却被箍得更紧，女孩在她手里仿佛一只受了惊吓扑腾着翅膀的小鸡仔，无助而绝望。

直到兜里的钱顺势掉了出来，赵晗才罢手：“跟妈还不说真话，早拿出来不就完事了吗？非得我费这劲！”赵晗转身扎进对面马路的小卖部，提了四瓶酒，嘴对瓶口一咬，便坐在马路沿边大口大口喝起来……

这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小城，刚过三月，四周的树木已经陆续抽出了鹅黄嫩绿的新芽，满目春意盎然，令人心里发暖，当春日里略带点温度的阳光洒进屋子，才发觉这世间原来最慷慨无私的便是阳光了，无论贫穷富裕，太阳总是一视同仁的。

脑袋的疼痛感把她从睡梦之中拉回了现实，眼前出现的猩红莫名让她恶心，许是喝多了酒带来的后劲让她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酒后的口腔里充斥着难闻的酸涩与还未挥发殆尽的酒精味。

挤在这样一个狭窄而凌乱的屋子里，过着三餐不济的日子，是从前的赵晗怎么也想不到的。丢了工作，失了爱人，几乎众叛亲离，一个人缩在这杂乱无章的出租房里，无声无息地慢慢腐烂。

“妈，刚才……房东太太来过了，她说……房租该缴了……”璃珺吞吞吐吐地说：“妈，咱家还有钱吗？”

“钱钱钱，就知道找我拿钱，你是讨债鬼托生吗？！”赵晗猛扔了一个枕头，砸得璃珺眼冒金星，心里酸得掉下眼泪。

“哭什么哭？！该哭的不是我吗，快给我滚远点？！”赵晗声嘶力竭的怒吼同时激怒了璃珺，璃珺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