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浮在空中的阿飞

早年识古龙，受父亲的影响迷迷糊糊的跟着看楚留香、小李飞刀、三少爷的剑，知道王家卫是谁大概是花样年华的花旗袍火的街头巷尾，所以听得《阿飞正传》只以为是张国荣演的江湖儿女刀尖舔血。很多年之后，当我有大把的时间以至于可以把大家罗列出来的那些生涩难懂的文艺片意义看一遍，这才明白，这个阿飞并非那个阿飞。

王家卫的片子，英文名称普遍好过中文名字。譬如《阿飞正传》这个名字就一直让我误解以为像小李飞刀里的阿飞单独表出来一段人物生平，所以一直没有看过。其英文名《days of being willd》，乍看之下模糊概括，朦朦胧胧，满满的都是王家卫，或些许有些gone with the wind的感觉，看过影片之后便又真心觉得这个名字很恰当妥帖。

与其说影片在讲一个故事，不如说导演为我们呈现出一种生活状态，阿飞也并非只是张国荣扮演的旭仔，他是一类人，是梁朝伟演绎下的周慕云，亦或是杜可风亦或是张叔平亦或是王家卫本人。阿飞成了那只飞在天空没有脚的鸟，他唯一的落地就是他的死亡。

这只没有脚的鸟在当年青春末期的少男少女眼中成了文艺二字的替代名词，以至于但凡看到的大部分文章里只要和文艺沾边必然会看到这只没有脚的鸟。当然这是一段关于青春的记忆，本来就是不成熟的，干嘛要理解得那么深刻，大家要的就是那样懵懵懂懂的感觉，就像多年以后高晓松经常念叨的诗和远方一样，不明确的东西带给人无限遐想，所以他是美好的。

阿飞是那只没有脚的鸟，鸟要一直在天空飞看着地面的一切却不能停下来，阿飞也一直在云上看着身边的男男女女。阿飞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经历一番，他要一直飞，他不能稳定的恋爱结婚生子，他知道他要去的是更远的地方，那个地方他不能带心爱的女人走。

旭仔是阿飞，纨绔子弟，游戏人生。

可能是菲律宾某个大家闺秀的私生子，被家族所不能接受，被养母带到香港养大，每个月有50块美金的固定收入，尽管旭仔不停追问生母情况，养母依然讳莫如深。他对养母有养育的情感，不然不会在看到养母为了骗她的男人醉酒哭泣为她出头，但他依然对养母怀有恨意，因为尽管他不停追问，养母依然不告诉他关于身世的一切，这是一种复杂的情感。旭仔的身世像谜一样，亦如谁也不到那只没有脚的鸟从何处来他的父母又是谁。

可以猜想旭仔生命中不止苏丽珍梁凤英两个女人，他对着镜子自恋的舞动着身体，在他的生活里最不缺的是女人或者情感，他是热闹的但也是孤独的。大概是出身的关系，以及与养母复杂的感情，在这种环境里成长起来的翩翩少年一方面受到女孩们的青睐，另一方面却从不肯打开自己的内心，真正的接纳生命里出现的女人。

苏丽珍，南华体育会门口小食店的店员，文静痴情，深深地被旭仔所吸引，他想要的稳定关系以至婚姻却是旭仔完全所不能给予的。即便如此，她仿佛陷入旭仔的漩涡根本没有办法自拔，即便遇到警察华仔，那个看似跟她最登对的组合，不知道王家卫后来花样年华里的苏丽珍是否就是阿飞正传里的苏丽珍婚后生活，但忽隐忽现的总让人产生幻觉，这就是成长中的苏丽珍。苏丽珍是表面平静冰冷，内心痴情狂热极具不安分因子的女人，旭仔是表面狂野游戏人生，但内心渴求安稳平静的男人。两人表面与内在性格的反差极为互补，甚至像互为颠倒的一般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旭仔中枪生命的最后在与华仔的谈话时，可以看出苏丽珍在他生命中是重要的一个人以至于旭仔没法忘记。这点，同样深爱着旭仔的梁凤英却没法达到，但某个层面看，梁凤英或许也是那个阿飞一样的鸟，他可以丢下一切浮华纸醉金迷，千里迢迢只身一人闯荡菲律宾找寻旭仔。

人世间，注定遗憾要多一些，因为正是遗憾才让人记得久一些，难以忘却一些。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鸟，但被记住的却是那只没有脚要一直飞的。这世间有那么多感情，偏偏被错过的才会让人刻骨铭心。

没有脚的鸟落地会死亡，希冀遵循正常生活轨道的阿飞也不会如愿以偿。

或许，旭仔改变了心意想要跟着养母安稳的在美国生活，护照虽然到手了却死在了菲律宾的火车上。或许，苏丽珍回心转意想要尝试着跟深爱她的警察华仔相处，当她拨通了电话，华仔却早已不在电话亭旁。

影片的结尾梁朝伟在低矮的阁楼悠然的对着镜子梳理发型，一丝不苟的将衬衫袖口稍稍拉出西装，揣上香烟穿上钞票，我们都看到他就是阿飞，声色犬马的夜生活在等待着他，他的表情里我们看不出情绪。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阿飞，他们像那只一直飞阿飞没有脚的鸟，在空中俯视着一切，椰子林或人群，他们没法停下即便他们心里厌倦飞行想要休息，但这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