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时值西晋末年
即使司马仲达再世,可能也不会想到自己一手奠基的帝国,居然和亲手断送的那个一样短命。
如果老曹知道了一定会笑的活过来。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是自春秋以来就不变的兴替至理。
但是你做得来初一,我就做得十五。害人者人恒害之,曹魏篡汉的时候杀掉了所有反对者, 所以司马家篡魏的时候没有人再站出来为曹家说话。因为大家已经习惯并接受了这样一套规则:皇帝轮流做,未必不能到我家。
更何况大家还都姓司马呢!
于是有了八王之乱。
名义上的开国之主武帝司马炎去世之后,惠帝司马衷继位。这下司马氏那些皇亲国戚可不干了,因为司马衷是个痴呆啊!曹丕当年只是因为刘协已经没有了威信便可代汉称帝,那我们这些做叔叔伯伯的帮痴呆侄儿当两天皇帝岂不是义不容辞?
那么问题来了,也说了都姓司马,谁也不比谁高贵啊,这些王爷之间也互相不服气,可是总要选个人当新皇帝吧。那咋办,打呗。然后在死了一堆司马家的叔叔大爷侄子之后,晋国也被祸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司马们一看,咱别打了吧活着不好么?随便选个皇帝得了。于是怀帝司马炽继位。
司马家的大老爷们是达成共识了,但是有人不乐意了呀。
那就是盘踞北方的胡虏娃们。
自打汉朝以来,胡族就因为一直仰慕汉族的中原文化和礼仪风貌而不断内迁。珍贵的东西往往是得不到的人比拥有的人更加珍惜。所以看到司马们吧中原大地给祸害成这样的时候,胡人们是痛心的。不过这些茹毛饮血的蛮子很快就把这种痛心转化成了野心。既然你们汉人自己都不珍惜祖宗留下的东西,崽卖爷田不心疼,那我们只好给你们一点小小的帮助,代为保管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个时候不进军中原,他们都对不起在青青草原上抓了那么多年的羊。
胡人政权中最强大的势力是匈奴左贤王刘渊建立的汉赵政权。按这位爷的逻辑,他是代汉收复江山来了。多年的中原文化熏陶使得这位匈奴王也知道出兵要师出有名这个道理。而自己这个刘姓,正好是最适合扯来做大旗的那张虎皮。奇葩的是居然真的有不少人信了这个说辞,于是他一路打过来的途中吞并联合了许多其他胡族的部落,甚至有许多不满曹魏篡汉,司马家弄权的起义流民也来投奔于他。
汉王刘渊的势力日益做大,一发不可收拾。而由于八王之乱空耗了太多国力,使得腐朽的西晋王室根本无法阻拦肆意践踏的胡族铁骑。汉赵军势如破竹,一路踏平大半个中原,兵临东都洛阳城下。就在灭国的恐惧笼罩在朝中每个人心头的时候,刘渊病逝了。
朝廷众人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他们就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刘聪弑兄登基了。作为刘渊最有野心的儿子,刘聪却没有继承其父的雄才大略以及高瞻远瞩。相反,他为人极为阴狠恶毒,无所不用其极,不然也干不出杀兄篡位这种事了。在胡人的文化里,刘聪可以说是一条阴险狡诈的狐狸。不过狐狸从来不令人畏惧,因为他们向来只有野心而缺少力量。草原上最令人畏惧的野兽,是狼。而最让人畏惧的组合,莫过于一个有狐狸为他指点方向的狼。
石勒就是刘聪手下最骁勇善战的狼王。
刘渊生前虽然谋划一统北方,代汉灭晋,不过本质上还是出于对中原文化以及丰富物产的仰慕和向往。所以汉赵军所过之处虽有杀戮但是并非寸草不生,对待那些被俘虏的士族也是礼遇有加,刘渊甚至好言相劝想得到他们的效力。这也是晋国皇室还心存侥幸的原因,刘渊就算攻破洛阳也很可能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但是刘渊怀柔,并不代表他的手下也是善茬。石勒就是他手下最激进的民族主义者。这位羯族第一勇士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年少时曾被人拐卖成为一个士族家里喂马的奴隶,这是他心中永远不可被揭露的伤疤。自打跟随刘渊起兵以来,石勒对汉人的恨意终于完全爆发了出来。他所破的城池一律屠光,男女老幼皆不放过。尤其是世家大族,甚至被他抓起来男子为奴女子做婢,极尽凌辱。刘渊一直很头疼他的做法,不过也只是适当规劝,然后多给他安排一些护送后军之类的任务,因为他内心也不是特别在意汉人的生命,犯不上因此伤了自己手下大将的心。不过即使如此,石勒还是颇有怨言,认为刘渊有些妇人之仁。所以刘聪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重用石勒。他没有父亲刘渊的那些顾忌,从小就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就完事了。再加上性格原因,刘聪和石勒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洛阳城终于是倒了血霉。刘聪和石勒于永嘉五年,率汉赵大军长驱而入,烧杀抢掠,屠戮宗室以及百姓三万余人,哀嚎遍地。而后俘虏怀帝,杀光朝中百官。唯有少数宗族以及大臣成功逃亡长安,另起炉灶。
吸取了这次教训,晋国皇室中也有聪明人醒悟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打肯定是打不过,长安陷落也是早晚的事。于是为了保存革命火种,在家臣王导的倡议下,琅琊王司马睿请封镇东将军,总督南方军政。然后毅然带着一部分世家的优秀子弟和骨干精英,南下建康。
果不其然,司马睿刚到建康不久,长安告破,整个北方剩余的晋国势力,只有当朝大司空刘琨手下并州,幽州,冀州三地。而随着刘聪和石勒的继续推进,冀州率先破,并州门户大开。刘琨当机立断,把大本营迁至有天险遮蔽的幽州,开始和汉赵军进行起了长达数年的并州拉锯战....
幽州大营,司空府
一个五旬出头的中年将军正坐在桌前翻阅公文和战报,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官员,低头看着地面,手指摆弄着官袍下摆的玉坠,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将军抬头,看着官员的动作,不满的皱了下眉头,放下手中的文书说道:“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懂没有,给我抬头说话!”
青年官员闻言抬头,眼神幽怨:“姨夫....”
将军怒道:“我说了多少次这是军营,给我用官称!”
青年更幽怨的说:“刘司空,所以说为啥是我啊!我不爱干这活,我想留在这打仗。”
刘琨无奈的看了眼青年官员,心情复杂。自己这外甥什么都好,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就是性子实在是有点古怪,做事全凭喜好,明明能做好却不去做。想到这里,刘琨语气坚定:“这次的任务,非你不可,你要是办不到也不用回来见我了。”说完一顿,语气突然变得柔和:“唉,太真啊,不管是亲自上阵杀敌,还是南下劝进,都是报国的方式,并无高低之分,这一次真的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来了。如果真有别的办法,我也不舍得派你去....唉,算了,你收拾一下早些出发,此事不要再议了。”
青年听了自知此行非去不可,便也不再坚持,虽然心中还是对于姨夫的安排不是很理解,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服从命令,于是果断转身告辞。
刘琨缓缓走出府门外相送,望着外甥离开的背影,自语道:“太真,不要怪我狠心。只是因为,岁寒方知后凋啊!”
三月的飞雪如柳絮般缓缓飘落,把军营外道路两旁的青松压弯了腰。一阵北风拂过,树木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积雪纷纷抖落,松树渐渐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