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爱2

南瓷把最后一支花插进釉色底的花瓶里，她喜欢将玫瑰和蔷薇混在一起搭，瓶子的颈部微微收拢，有点意犹未尽的妩媚。

抬起头的时候，又发现好友在晃神，神游太虚。

地面上散落着零落的花瓣和几支不太完整的玫瑰，玫瑰很新鲜，沾着晨间微薄的寒气，此时一支被有生攥在手心里，失神地拨弄着。

南瓷从地上拾起一支香槟色的玫瑰，在指间轻轻转了几圈，一片花瓣将坠未坠，：“去年去墨西哥的时候，路过一片沙漠地，车子轧过流沙，空气闷热。”微垂了头，将玫瑰凑近鼻下，花香浓烈。“是想去看星星的，不过白天就到了，我下车，掬起一捧，温热的流沙从指尖缓缓扬落下来。”

：“后来在那里，发现了玫瑰石。”她闭目想了一会，像是在脑海里勾勒出它的形状，“并不美丽，其实。起风了，那阵风将它的面貌吹得更加清晰，原来那里几乎是一块玫瑰地。”

有生张了张口，又把嘴合上，转过头，庭院里常年种植着各色的玫瑰花，一季盛放，一季败落，此时一阵清风而过，徐徐的花香满怀扑来。

那些永恒的东西，其实都没有生命。

：“其实，我没那么多的怨恨。”她抬头，目光也转到庭院里，深深的庭院，落叶在温软的光线里清扬，她的眉宇温柔安和，“我只是觉得，该爱的时候，我爱了，没有留下遗憾。”

她伸手将有生握住，又松开，：“他留给我的那颗玫瑰石，我还给他了。如今他过得好，我祝福他，仅此而已。”

：“我可做不到你的大气。”有生把视线转向她，微微扁了一下嘴，只要一想到无非可能背着自己和另外一个女人交往，结婚，生子，她就想拿炸药把他炸掉，呵。手下发狠般地扯弄着一枝花，最后只留下枝干秃秃地被握在手里。

南瓷掀开眼皮含笑地望了她一眼，有生鼓了鼓嘴巴。

：“不是，我只是自私，懂得善待自己。”

有个人，曾在她少年时出现了，一下子点亮了她的一整个世界。只是，他后来走了，再没有回首。

她感激那个人，祝福那个人，只是再不会等他了，她也要远行了。

那个午后，少年的他背后有万丈的霞光，他仿佛是个开天辟地的英雄，他向她走来，一下狠狠劈开了她的世界。

有些感动，做不得假，所以无法忘怀，惆怅，心怀感激。

南瓷回过神轻轻地笑了一下，像一朵花开，：“想做的事情，就去做。不为了任何人，就为了自己。不要心留遗憾。”

：“你知道？”有生有点受惊般地颤了颤睫羽，手里的花枝落下，又骤然用力攒紧灰蓝色的裙摆。

：“我知道。”

:“什么时候？”

:“早就怀疑了，确定，是在那次在医院的时候。”医院的灯光白晃得令人头晕，男人赶来，冬日里只穿了一件衬衫，一双黑皮鞋沾了些泥泞，踢踏着在灯光里显现出来。她要走时，不知为何地回头一望。

病房里，男人伏下身，两人的额面并贴，在絮絮地说着什么。

灯光将两个人的身影紧紧相裹在一块，像是冬日一双被落在北方的燕子，只能依靠彼此来获取些微的暖意。

她回过头，从电梯下楼。

有生的身体微微颤抖，脸上却现出一个笑来。

有一只手伸出来，把她的手展开，然后握住，：“没关系。不想笑的话，也没关系。”

：“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有生，我们只是凡人，只图自己那点零星的快乐，这不犯法。爱一个人，也不犯法。当然，一个人想要一样东西，势必会要舍弃另一些东西，你要想好。”

怕吗？很怕。像一只飞蛾扑向灯火的时候，不由自主的颤栗，可终究是带着温柔的孤诀的。

人生短短数十载，而我不想活很久，有一点奢念，不算过分，对不对。

有生将头磕到南瓷的肩膀上，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眶微红。

原谅我吧，原谅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