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 青涩 · 实习律师

几乎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都认为我已经开始了攀登人生高峰的激情年代。二十二岁的我，意气风发，粪土当年万户侯。

很顺利的找到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然后我就傻眼了，这不科学呀！——律师没有工资。这个业界常识现在还有很多人不知道，他们以为律师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出入高档写字楼，一定是拿着高薪的金领级人物吧。哪里知道，律师其实就是个法律个体户：自己接案子自己定律师费，然后当事人和律所签协议，律师费交所里以后按一定比例返给律师。就这样子的。

更坑爹的是，我刚拿司法资格证，还只是一个实习律师，按规定不能独立承接业务，还得找一个“老”律师带。哎哟，我的个神，什么情况呢？具体来说，就是比如一个10000元的案子，先得交所里一半，剩下的一半再交一半给带我的老师，到我手里2500元。

这还不是最无法忍受的，最难受的是一天到晚呆在所里没事做。每天早上假装去上班，到了所里就发呆，有同事来了吹吹牛，混了一天就假装下班吧！所里给我们实习律师唯一的任务是轮流值班，守在所里等当事人上门咨询。我记得好像我一个月收了500元咨询费，所里的都叫我“财神爷”。当时我不懂啊，反正来咨询，先说好要收费，200元一单。客户居然都老老实实的缴了。后来才知道，行规一般咨询都免费的。

我经常在想，为什么咨询就要免费呢？到嘴的肥肉为什么不吃？就因为行规？就因为律师接案子不容易？收了这咨询费案子就接不了么？或者如果咨询免费，当事人就会把案子交给你？是不是很多事，我们只是按着一种惯性在做，从来没有想过，更没有试过，其实外面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日子我是呆不下去了。

我最开始的想法是去做一个小车司机。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去给别人开车当司机。我忘了这个搞笑的想法是怎么产生的，但好在我很快找到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公司法务。

凭着过得去的英语、大学时候作为代理人出庭的两份判决书和司法资格证，我很快应聘成为我们这里一家上市公司的法务，主要负责他们厂里国际贸易方面的纠纷。工资1700元，记得很清楚，原因稍后讲。

先说我到律师事务所“辞职”，其实也不算辞职，就是做个交代。他们想挽留我，但我得挣钱过日子呀；我希望我能把实习律师的关系继续“挂”在这个所里面，但被他们拒了。无所谓，爷根本不当一回事。但对带我的老师，还是要郑重的表示一下。

说了一些没营养的话，记得的就一句，“年轻的时候，可以多闯闯多试一试，但不能一辈子都这样漂着。”老师说得很诚恳，我听得懵懵懂懂。

是在暗示我什么吗？批评我？鼓励我？这个老师带我没多久，最多两个月，他看出我什么来了？我觉得我挺老实本分的一个人呀？我现在找到一份正式工作了，我没“漂”了好吧？！

不管如何，我告别了我少年时代曾经魂牵梦萦的律师事务所，告别了所里那些可爱的人：从西藏回来一直想写本书的春哥，大大咧咧数着一叠一叠钞票的老曹，喝着最浓最浓的茶抽着最烈最烈的烟的罗老师……我见过很多人，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短，之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们的印象如此之深。或许，他们的笑容他们的眼神，有一种我特别向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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