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

张生慕贤，字仰庄，明嘉靖天长人，父早亡，与母度日，少有才名，擅书画，而屡试不第，虽然，夜读不辍，久之，母曰：“名者，实之宾也，自苦若此，何弃实而逐宾乎？”张生遂罢读，专书画，大进，一时求者拥门。

秋，与同学梁生同游城西之兰若，久之失修，唯一殿一塔存焉，殿内一老僧，写地狱变相图，四壁皆然，森然可怖，栩栩然若跃出，梁生急避之而出，张生观之良久，细问所以，老僧辄为之解答，梁再三呼之，方出，由是三五日必一至，待僧以师礼。

一日，午后独往若兰，而僧外出未归，绕塔而行，忽见有蝶翩翩而至，其翅大若箕，五彩其身，有鸟随其后，将啄之，蝶飞上下，鸟亦随之，其翅为所破，坠地不起，鸟将啄食，张生遂以石驱之，鸟飞离，犹回首望之再三。

恰僧归，急取蝶于画案上，取纸授张生，以纸覆破处，纸于翅合，莫可辩真伪，僧取笔，曰：“留白处尚倩君妙笔”，张为之描绘，观之与旧时无异。翩然室内，久之乃去。

先时，天长李氏，大族也，有女蝶儿，年十五，因爱之，择婿甚苛，久之未得佳者，一日，待闺中，有蝶大如箕，舞于窗外，急与丫鬟逐之，蝶舞园内，远则近之，近则远之，是时，其母适来寻女，见闺中案上有画卷一，展而观之，为女写影，旁有诗曰“深闺藏春色，良宵比梦长”，落款仰庄。及女归，诘于女，女辩非己所有，母携归，言于李，李素知张生，有才名，唯贫耳，共疑女与之有私，而无奈何，遥致意张生，以女嫁之。

久之，女取写影，作怒曰：“小贼子安的有此，使人莫辩”，张观之，非己所作，亦莫名，时夜，张梦一女子翩然至，笑之曰：“君得佳人，忘良媒乎？我，天女也，化蝶下游，为恶鸟逐，幸得君以生，僧者，天宫之画工，因故谴，天衣妙手，始得如初，试作小像，感君圣德”，言竟化蝶而去。张醒，言于女，方知始末，天明访兰若，老僧已失所踪，后常悬画闺内，朝夕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