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前旧作,发上来作为我的第一篇文章。文雨浪)
五年前,永和书社内部发行了一套记录每个人临摹和创作实况的VCD,在序言里我写下了这么一段文字:
永和九年,兰亭修稧事也,俯仰之间,以为陈迹。公元1999年,岁在己卯仲夏,洞庭之滨,岳阳楼下,七子效仿前贤,结社雅集,以笔会友,至辛巳年,复又增至十一子矣,虽无流觞曲水,却有同气相求,同声相应,共寻笔墨之道。
适其聚时,茶一杯,烟一根,笔一支,纸一张,或写或画,或坐或立,或高谈阔论,激扬文字,或恣情挥洒,纵意所如,上下无古今,腕底有我神,此之所谓“状态”也。
如今看段文字,且不说自己当时古文功底的浅薄,就文字内容而言这里仅仅反映的只是我们聚会时的状态。其实,永和书社成立八年来,从我们每个人的相识、相知、相聚,到我们所经历的观展、办展、参展,以及我们的出去求学,乃至我们与书法结缘的生活,未尝不都是一种状态。
相识和相聚
我和肖文飞的第一次见面颇具戏剧性。1997年年初,岳阳市书协举办了一个迎春书法篆刻展,我当时在上海徐正濂先生处函授篆刻,试投了一份作业,牛刀小试因此得以入展。看展时我忽然发现有一堆人围在一副作品前议论纷纷,马上挤进去看热闹,一个本地的老先生正在大声喊道“这样也叫书法?根本没有临过帖啊”,众人齐声附和。再看字,不是很流美的那种,而且结字夸张得的确有点出格,但揖让起伏,还是颇见情趣,而这时旁边一位年轻人正在为老人的话表情纳纳,一问正是作者肖文飞。因为都是年轻人,很快就熟悉了,于是一起围着展厅逐个点评,发现两人的审美观颇为相同,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后来才知道,那时候肖文飞学书法已经近十年了,不是没有临过帖,只是因为创作时“新理异态”太多,人家看不出所本罢了。
就在这个展厅内,我们又先后遇到了胖乎乎如弥勒的王伟(这个人后来成了肖文飞的连襟)、长发披肩的王祥北,身材伟岸的俊男李宏伟。基本上都是一见如故,因为年龄差不多,也都是书法爱好者,相互交流了电话号码,约好了一家家拜访。最初的拜访也就是一起看看藏书,写写字,聊聊天。后来我们又认识了推销书法用品的老板王翔,还有一个18岁的小朋友晏晓斐也常常跟着我们乐颠颠的到处跑——这就是最初的“永和七子”。
大约是2000年底,崔向君正式加入。在此之前,因为他开了一个书法文具店,我们经常到他那儿买东西和聊天的缘故,很早就认识他,他也很早就关注我们,只是鉴于自己是书协的领导,怕别人说他搞“小团体”,所以一直是“地下工作者”,在幕后给予支持,比如办展览时给予一些建议、偶尔参加我们的活动评点作品等等。再以后的成员加入就都是介绍进来的了,其中黄云、胡紫桂、魏广君是肖文飞介绍,王云飞、姚启轲、史向琼、赵文洁是崔向君介绍。另外有两位比较特例,不是靠介绍和申请,是自然而然成为会员的,一位是陈文明,当时在中国美院读书,岳阳人,寒暑假回来就和我们常常聚在一起做中国美院的写实临摹练习,我们因此得已看到陈振濂、祝遂之、王冬龄诸先生的墨宝,还有一位就是陈希,他在崔向君的店里当伙计,每次见了我们异常热情,我们聚会时开始还是作为编外人员旁观,最后就索性参与进来了。
从永和七子发展到现在的十七人,队伍不断壮大,在社会上也好像有点名气了,不少人经常询问如何才能加入书社,这是我们成立时没有想到的。其中不少是熟人,谁也拉不下面子拒绝,于是研究讨论制定了《永和书社章程》,其中对于新社员的接纳提高了条件,除了要求是中国书协会员,还要求两个以上社员介绍,全体社员举手表决、要用一张小楷提出书面申请等等。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1999年夏天的某个夜晚,在肖文飞的杂物间,房子很矮,桌子很小,几个三十岁左右汗流浃背的大男人正一笔一划地临摹杨凝式的“韭花帖”,忽然,为了其中一笔那个姓杨的疯子为什么要这样写争得面红耳赤——多年以后这个场景还一直温馨着我,这就是我们最初具有永和“模式”的聚会。或许那种氛围也感染了每个人,也就是那个晚上,肖文飞提议成立一个书社,一起研究书法。名字是我起的,因为任何搞书法的人都知道“永和”的意义,而我私底下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希望我们永远保持这种平等交流的氛围。只是没有想到后来台湾永和豆浆也登陆岳阳、本地又先后冒出了永和鞋店、永和饭店等等,也算“千虑”后的“一失”吧。
名字就这样叫开了,在以后的聚会中,也逐渐走向正规化。比如以抓阄的方式确定了每人为期半年轮流担任执事的顺序(崔向君幸运的担任了第一届执事),要求每人每月提供一篇好文章共赏,要写一篇心得体会,并印制了永和书社专用读书卡片等等。也从此开始了一个又一个系列的古代经典作品专题练习。
“兰亭序”的练习让我们初尝线条的美感。当大家用中国美院“动作分解”的方法做下去,才发现书法的线条竟然有这么丰富的内涵,起、行、收、转,上下承接,一招一式,我们如醉如痴。
线条,看似简单的线条,却浓缩了几千年无数书法人的喜怒哀乐。从线条的关注入手,我们开始了笔法的体验,并由帖入碑,不断体会不同的书法载体给我们的线条感觉,体会着用笔来表现这种感觉。除二王系列专题外,先后又进行了隶书专题、魏碑专题、绘画专题、篆刻专题等等。每一个专题开始,一般是社员提议内容,大家讨论通过,然后确定主持人,基本是按谈认识(对帖)、动手写(临帖)、模拟创作、谈体会(对作品)以及相互批评的程序,一起都井然有序——有时候我们真的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做练习的过程中也充分发挥集体智慧。每个人都要发表自己的意见,这里没有获奖者或者落选者的区别,也没有中国书协会员或者非会员的区别。我记得在做二王的练习时,当时陈文明传授了中国美院的翻笔技巧,那天晚上崔向君提出异议,并和王伟为了“大王”的转折处要“翻”还是要“转”而吵起来,后来大家全部加入,分成两大阵营,找来各种资料来论证,结果还是各持己见。现在看来,争吵本身的意义远远大于争吵对象的价值。
2000年做过一次《散氏盘》练习,也是颇为值得留恋的一个练习。肖文飞利用单位上的便利把全帖放大复印每人一份,大家又分头找来历代知名或不知名的书家临散氏盘的作品,当资料摆了满满一地的时候,我们开始逐个点评,哪个字哪一笔喜欢都谈出自己的看法,不少公认的“大家”被我们批得体无完肤,而那时候黄宾虹、游寿还没有这么有名,却令我们激赏。
八年了,每三周一次(以前是两周一次),算起来也有上百次,平常大家都忙于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电话都很少联系,但到了约定的时间,却风雨无阻的聚在一起,这种执着和热情,有时候我也很惊讶,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吸引力呢?
办展和拍卖
2000年12月,经过N次聚会后,大家觉得水平差不多了,于是在市图书馆举办了永和书社的第一个展览——“永和七子”书法篆刻展。展览完全是自筹资金,我记得花了大约500元装裱费,这还是省吃俭用留下的私房钱,其他人都比我多,肖文飞喜欢大作品,可能更多。
为了这个展览,大家确实花了不少心思,如印制了宣传小册子,李宏伟发挥设计天才自己制作了大幅宣传展标,开展那天每人胸前挂上一个“永”字,“永”字头上一点用大红以示醒目(后来有人说“头破血流”不吉利)。作品当然是各式各样,我印象很深的有这么几件:肖文飞一副八尺条幅(那时还没有八尺整张宣纸,用两张四尺对接)写了四个大字“为何忧郁”,将他的“丑书”发挥到了极致,也再次暴露了这位“瘦诗人”多愁善感的一面;王伟的一张小行书露出《韭花》意味,这就是那次练习的成果,初显他善学且善变的锋芒;王祥北的清一色小楷,直入王宠堂奥,稳据展厅吐露静气(谁会想到5年后他用八尺巨幅大字获得了第五届新人新作展的优秀奖);王翔临米芾手扎系列,全部写在绢上,这是老板的优势;李宏伟王铎式的大草,从展厅顶部倾泻而下气势压人;晏晓斐一本临摹册页,从二王、宋四家一路临下来,用笔起承转合,丝丝到位。在装裱形式上也多具创意,我做了六个小红木镜框,一框一印,虽然钱花得有点心痛,但为了展厅效果,也就忍了。其他人的装裱也是五花八门,如用麻布、草纸代替绫裱,不要天地头等等,虽然现在这种样式屡见不鲜,但那时真是大家冥思苦想出来的。
这是我们第一次向社会展示自己,当大众还只知道颜柳欧赵是书法的时候,我们以自己的作品告诉他们“字还可以这样写”。展览也取得了轰动效果,尤其是年轻的大学生们组织前来观看,还要提前预约。当时的湖南省书协秘书长陈曦明特意从长沙赶过来看展,并说了一句令我们激动好久的话,“这样的展览不亚于国展”。我们为展览特意准备了两丈的大红绸供观众签名,撤展的时候已经是密密麻麻了,而晏晓斐的册页展览后已经被翻的支离破碎……
2004年4月,王翔斥资百万打造的“天逸艺术中心”开业。在他免场租、免费提供大镜框、免费外部宣传的三大优惠条件鼓励下,永和书社“法非法”第二回书法篆刻展顺利开幕。这次展览每人限定五件作品,但因为不少人为了节约装裱费,争着利用王翔提供的“大镜框”,占据了大量的空间,因此最后还是满满的摆了四个展厅。时隔四年,书社成员已经达到了14人,不少人已经多次在国展中获奖或者入展,中国书协会员达到了9人,作品水准当然也远高于第一次展览。开展当天盛况空前,湖南省书法家协会创作委员会全体成员到场祝贺,并参加了当天下午的“作品研讨会”。这个展览我们也初次尝试在网上同步展出,该帖的点击率近9000次。
2004年10月,为配合湖南省书协的“书法宣传月”活动,永和书社移师长沙,在市博物馆举办了第三回书法篆刻展。这是首次异地办展,困难当然很多,比如从节约费用出发,我们在展览前一天才把作品带到长沙——那个有雾的清晨,天还没亮,我和王伟、李宏伟、晏晓辉如民工一样分别背着装有十四个人全部作品的麻袋挤火车的场景似乎都还历历在目,所幸的是有胡紫桂、陈文明在长沙作内应,还是颇为顺利,胡紫桂负责了请帖和宣传,陈文明负责了拉赞助,作为回报,每人写了一小副字做成册页送给赞助商。不过布展时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因为以前两个展览都是按年龄排序,有人有意见,讨论后改成了按姓氏笔划,我第一个举手赞成,并再次感谢父母,当之无愧排第一。还有一个记忆犹新的情节就是现场制作展标。记得那时大家兴致勃勃花了一个上午挂好作品布好展,忽然发现没有展标,到广告社做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费用也高,于是我提议就在刚刚撤展的《衡阳市书法展》展标的背面自己做,得到大家一致同意。向君裁下一张红宣纸,用他拿手的隶书题写了展名,我们每人在展名下开始签上自己的名字,前面几个人一下就签完了,谁知越到后面越难签,因为要从整体效果出发,其难度不下于一副书法创作,到最后完成时离开展只有一个小时了,大家饥肠辘辘,却出奇的兴奋,展标效果也出奇的好。作为创意者,我唯一遗憾的是,平时没有苦练自己的签名,没有签出特色,让这帮兄弟比下去了。
异地办展虽然辛苦,好处是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长沙不少书法界的老前辈前来观展,很多老师对作品给予了肯定,让我们感动。另外,借《书法月》的东风,也和湖南其他地区的书法团体进行了广泛地交流,获益匪浅。
纵观三次展览,全部是永和书社同仁的“DIY”(自己做),也是真正的民间活动——这也再次证明了我们这个团队的战斗力。前两回展览都是自筹资金,第三回展览的经费来源除了自己筹资和部分赞助,还有一个途径就是网上拍卖。
那次是在《书法江湖》论坛首拍。拍卖之前,大家都是精心创作,因为这毕竟是第一次集体走向市场,大家就像初次试水的孩子,“这水深吗?”,“会不会接纳?”“会不会全部流拍?”。起拍价很低,每副100元,对此有些社员有点意见,肖文飞从北京打电话过来,说现在他在北京的润格是每平尺X元,胡紫桂和陈文明也说他们在长沙的行情比这高很多,但最后都还是从大局出发同意了。拍卖如期举行,并再三声明“本次起拍价与作者平常润格不具可比性”,结果一般的四尺三裁的作品拍到了200元,最高的拍到500元,总算得到了圆满成功,款项全部用于第三回书法篆刻展。其中要感谢《书法江湖》免了一切交易费用并固顶一周,感谢二然斋主(吕楠)等网友的大力支持。
2005年初,借迎新春的名义,我们在《中国书法网》举行了第二次拍卖,这次拍卖开始尝试提成的方式,既为社里筹集部分日常活动经费,同时也争取个人能获得部分收益。结果二然斋主再次成为大买家,他的一句话让我感动好久:“只要是永和书社的拍卖,我一定支持”。
像所有艺术工作者一样,我们也渴望得到世人的关注,渴望自己的作品得到世人的肯定,所以办展和拍卖,既是我们向社会展示自己的途径,也是我们走向市场的初次尝试。
引进和走出
岳阳楼作为江南三大名楼之一,虽然就在城区,我却很少进去。多年以前有一次无意中走进去,看到那块不知是翻刻多少次的清代书法家张照书写的《岳阳楼记》牌匾,心里忽然一动,这难道就是岳阳留下的唯一书法?在这块没有多少书法传统的土地上,仅仅凭着我们自己的揣摩怎样才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心灵家园?而当我登上岳阳楼面对着烟波浩淼的八百里洞庭湖,转而又想,生在岳阳也许是幸运的,正是地处长江和洞庭湖的交界处,只需跨一步,我们就能走出洞庭湖,跨过长江,“看海去”。
我们开始接触外面的世界。2000年初,由陈文明出面,我们邀请汪永江来岳阳讲学,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学院派书法,了解到正统的书法应该是什么。这次培训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他写字的状态,写得很轻松,很潇洒,完全不像我们平常写字的鼓努用力,我们把讲课全程的录像刻成光盘每人一套。再后来,崔向君、黄云、姚启舸、肖文飞、王伟又到常德参加陈国斌、张羽翔的培训,回来后崔向君向我们传达讲课的内容时,光一方《蓝田令印》就讲了半个小时,这次传达的理念是,古人的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是有理由的,都应该“微茫显在”,这就是传统。
2000年底全国第八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展,永和书社暴了个冷门,肖文飞(书法)和我(篆刻)入展,王翔和王伟书法入选(王伟同时还用化名入选了篆刻),我们相约一起到北京看展。北京冬天的冷是一种刺骨的冷,但在中国美术馆的大厅里,我们很热,很激动,跑上跑下找自己的作品,也看到了很多只在书里感受过的当代大家的作品,那种迎面扑来气势和飘着墨香的气息是书上永远感受不到的。看展出来,我们又逛琉璃厂,出来后每人买了一件对襟开的衣服套在外面穿着,背了一捆在岳阳买不到的纸,走在长安大街上,行人都侧目:“这么多卖纸的?”
第二回流行书风、印风展,应该是永和书社的第二次辉煌。书社四人获得“铜奖”,另有四人入展。在今日美术馆豪华的大厅里,我们见到了许多当代书法名流,我至今还记得晏晓斐看到王镛先生时眼睛放光的模样。而沃兴华先生则在展览后到我们住处打开作品集和我们一起一副副品评作品,如他点评我的书法作品时说有一个章法上的留白没有处理好,这是我印象很深的一次点评。
2002年,肖文飞和崔向君到北京中央美院读研究生课程班。这无论对他们个人还是对永和书社都具有重要意义。对肖文飞来说,从此他就离开了岳阳,成为辛苦的京漂一族,同时也预示着他将前程远大;对崔向君来说,以他当时在岳阳的书法地位,却毅然离妻别子,尽弃所学到美院从头再来,也更具有悲壮意义。他们俩读书很清苦,据说每人写过的毛边纸以百斤计(但从向君出版《花家地日记》看,还是苦中有乐的)。对永和书社而言来说意义就更大了,我们每个人有机会准备了一批作品托他们带给王镛先生点评,而王镛先生在精心点评后欣然接受我们的邀请担任了书社的顾问,并题写社名。还有就是他俩到中央美院读书后,每次回家都把很多新鲜的东西“二传”给我们,除了看到了美院学生的课堂笔记,了解到中央美院精彩的教学内容,更多的是一种书法上的理念的更新,比如所谓“秩序”、“同构”等一些以前闻所未闻的新概念,再如对平常习见的古代经典,也能从形式上给予合理的解释,知其所以然。至于王镛先生、刘彦湖先生的课稿墨宝,就更是意外之喜了,尤其令我高兴的是因此得以收藏到偶像刘彦湖先生的两张试笔的作品和一副送给我的题签。再后来他们回来后说法就更玄了,如肖文飞有一次回来,我们聚在一起看作品,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我觉得你们太像写字了”,让我们惊诧许久。
永和书社成员大都有到外面学习书法的经历,脱产进修且时间较长的还有:王翔辞去小学教师的工作到天津干部管理学院进修;王祥北到华中师范大学进修;姚启舸到首都师范大学读研究生课程班;胡紫桂到中国美术学院书法系;现在史向琼正在中国书法院读课程班。参加短期的进修、培训班的则更多了,在此不一一列举。至于我自己,因为无法脱产,只能对函授情有独钟,比如在徐正濂先生处参加篆刻函授长达四年,朋友们都说我在徐老师那读本科,也曾先后到毛国典、曾翔、文永生诸先生处函授过书法,因此如果说这几年自己书法篆刻能够有点进步,除了永和朋友间的相互交流,各位老师函授的启发也功不可没。
这些年永和书社不断的“引进”和“走出”,确实令我们每个人都获益不少,这毕竟是一个多元信息的社会,信息就是财富,对我们而言,信息就是书法资源。如今,永和书社本部虽在岳阳,但通过三名“驻京代表”和三名“驻长代表”,一南一北,应该说信息源更为丰富了。
职业和专业
现在冷静地反观永和书社每个人的生存状态,发现有不少共同点,比如原先书法都不是我们的本职专业(陈文明除外),但现在书法已经真正成为了每个人生活的很大一部分,因为书法而奔波,因为书法而困惑,因为书法而幸福。
肖文飞以前是某国企大厂厂办刊物的编辑,生活本来很平静,收入也高,但因为每天在家写字太刻苦,经常彻夜不睡,于是到办公室补睡,单位有了买断工龄的政策之后,马上办了,免了考勤之苦,所以平常倒也悠哉游哉,后来看到中央美院招生,就用买断的补偿金读了书,现在如愿以偿读博士了,人生从此会更为顺畅;王伟16岁从乡下来到岳阳,凭着一支毛笔闯荡,最初自己在函大学习,晚上就睡教室,如今由函大学生变成函大副校长,也办班教书法,白天少儿班,晚上成人班,而且生源不断扩大,不断发展分校;王翔从开个书画用品小店到购楼办校,也靠书法圆了自己的事业梦,日子非常“顺”,啤酒肚越来越圆,书法创作也捷报频传,尤其是2005年5月市书协改选,30岁的他当选为书协副主席,还兼秘书长,真正应了那句话——“学而优则仕” ……
再看永和书社的其他本地社员中,崔向君、王云飞、黄云、晏晓斐也是自己办学校兼书法老师,王祥北、陈希则像“赶场”样的到各个学校兼书法课,李宏伟是小学美术老师,业余到王伟学校教书法,姚启舸现在电大教语文,以前也是专职书法教师,总之都与书法有缘,书法既是谋生的职业,更是自己的专业。因为工作性质,我平常喜欢分析市场——这样看来,岳阳这块土地上书法的市场还是很大的。
外地社员除肖文飞在京读书法博士外,另有胡紫桂在长沙作美术编辑、陈文明在师大教书法、赵文滐往返长沙岳阳做文房生意、史向琼在北京读书法研究生课程班,当然魏广君更专业,据说现在卖画要先交钱还要排队等候。只有我比较特别,因为生性疏懒,没有带学生,平常就坐在办公室应付文山会海,因此很羡慕书法能够和职业结合在一起,也一直在职业和专业之间烦恼。有好几次和永和同仁在一起吃饭,在饭桌上经大家一鼓动,我立即下决心考研,决定也要依靠书法来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回来后翻起了久违的《新概念英语》,而且每次都是从第一册看起。但因为自己的犹豫,直到现在英语也没有学成,考研由于舍不得这个如鸡肋的工作更无从谈起了。
在理想与现实、得到与失去、出去与留守之间,永和那些有“野心”的人不断煎熬自己。每个人状况不同,需要做出自己的判断和选择,考出去是成本最少的方式,肖文飞考博成功也是一种激励。
姚启舸在电大当老师还不过瘾,也要考博,2004年因外语差一分而与机会擦肩而过,目前处于再次观望状态,想当时,他一个人在北京新东方学外语,随身怀揣一瓶“大宝”,以御北京冬天的干燥与风寒,有一阵子,因适应不了干冷的气候,流鼻血不止,是夫人心疼下了最后通牒把他催了回来,他曾感言,“如果让我花30万买那一分,我会毫不犹豫”,个中滋味非旁人所能体味。
王祥北考研则有两次失败记录了,每次都败在英语,为了考研,他主动申请下岗已经三年了,前段时间在家里闭门谢客,扯断网线,一心苦读ABC,力争“哪里摔倒哪里爬起来”,最新得到的消息是因为在家里还是抵抗不了干扰,已经独自一人在外面租房住,每天老婆送饭。2006年6月王祥北终于被首都师范大学录取为书法研究生,喜讯传来,永和书社同仁纷纷要大醉三天。
胡紫桂也曾在北京飘荡一年,在北京外国语学院学日语,做考研的准备,肖文飞有一篇写他的文章——《那个傍晚》,我每读一次都很感动,这里不如“侵权”抄一段:“紫桂一定还记得2003年底的那个傍晚,在首都师范大学附近的一间小平房里,大冬天,没有暖气,取暖要烧煤炉,10平米不到的房子,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没有窗户。倒很静,大都市的嘈杂都被摈弃在外了。紫桂说,‘我给你拉段二胡吧,这绝活我一般不显露给外人的。’然后开始拉《二泉映月》。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开始凝聚,身子随弓的开合有节奏地抖动,长头发一甩一甩的。声音有如在山洞回响,昏暗的灯光下四散着漾着它的波纹,震颤着我们的耳膜。……在我的印象当中,那个傍晚天上一定刮着大风,屋外一定有着两三棵古树,事实可能并不如此。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傍晚。与平日没有什么两样。过去也就过去了……”,现在,胡紫桂有了满意的工作,不知还有没有考研的念头,但那个傍晚的情景应该足以让他铭记一生。
其他人如王翔、李宏伟、晏晓斐、赵文洁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其实现在仔细一想,为什么考研,无非是将职业和专业结合的更紧密些,让自己的生存环境更好一些,这本无可厚非,但所谓职业和专业,无非都是为了生活,只要生活能艺术化,又何必在乎专业还是职业,最重要的应该是心态——佛家不是有言“心即是佛”吗?所以我最近有点明白了,书法篆刻对我可能终究是业余的事情,也常常以一个“养”字来鼓励自己。这样也好,保持这种业余的心态,就把它作为终身的修行吧。
如果以上能够称之为“状态”的话,那么我最后想说的是,这只是一群平凡的人的非常平凡的“状态”,大家不想刻意去表现什么,书社也没有一个灵魂人物,至今也没有社长,也没有一个很特别的审美取向,甚至现在社员分布也是天南海北,十七个人还从没有全部到齐过,但如果说这“状态”一定有所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因为喜欢艺术,我们都平等的对待彼此,真诚的开展交流,并且把这种“状态”坚持了八年。如今,聚会还在继续,但当年的激情好像平和很多,日子如流水一样过去,只是希望我们能永远携手走下去。
二00五年十二月七日写于办公室
二00五年十二月九日凌晨改毕,载于《东方艺术 书法》2006年第一期
二00六年六月十五日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