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

        黑暗,没有边缘的黑暗。

       我的眼睛此刻定然在黑暗中闪着光芒吧。鼻子嗅着被子的味道,嘴巴应是紧紧地闭着,眉头应是紧紧地皱着。 我失眠了。 粘稠的黑暗像潮水般开始翻滚,为什么却冲不破内心聚集的无尽的烦躁?耳朵在烦躁的包裹下却变得异常敏锐起来,外界的声音趁虚而入,如傍晚蚂蚁入洞一般大片大片地钻进来。

        车的噪音。汽车在晚上总会放肆地展现自己的魅力,它们发泄着白天未尽的狂野,在深夜宽敞的马路上驰骋着,这声音通过黑暗的媒介冲入我的耳朵,从轻轻驰来到格外响亮又到渐渐消逝过去,我仿佛看到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亮光,车灯驱散了大片的黑暗,流星与大气层的摩擦发出的“滋滋”声大概就是这样吧。汽车声若是流星的摩擦,那么卡车声应是太阳的爆炸。楼下的垃圾卡车总是在后半夜开始工作,首先听见有人把东西丢在卡车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像是往水里丢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不知有几块这样的石头丢进后,卡车大概是开始启动了,发动机咔嗤咔嗤地在抖动着,用被子捂紧了耳朵,那巨大的声音还是冲破了被子的防御,脑海里似乎就只有这恼人的咔嗤声,内心原本的烦躁在它的刺激下愈变愈大。咔嗤咔嗤咔嗤!

       丈夫的呼噜声。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会打呼噜?丈夫的呼噜声时短,时长,时轻,时重,有如海涛扑打在沙滩上的声音,涌着涌着,就涌进了二楼,最后涌进了我的房间,再细听,觉得更像火车的汽笛声。听,它突然停住了,咦!它又响起来了。但是,听久了,你甚至想恼怒了,恨不得一脚踢他到千里之外去。它不停地震荡着内心的无法休止的烦躁,震荡着像沸水翻滚的烦躁,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像丈夫一样,也能使我的火车开启,鸣出比他更巨大的呼噜声。

         闹钟的嗒嗒声。这是最细微,也最窝火的声音了,你明明知道它弱小,可以一把砸它个稀巴烂;不像汽车卡车,你奈何不得,不像丈夫,你不能无理取闹;但是你躺在那里,全身被使了骨绵掌一般,心里挣扎一万次,身体却沉重地在石头上瘫出了坑。你只能静静地听着,时针秒针转动的声音此时此刻分外清晰,它有规律的嗒嗒声像小姑娘迈着轻盈的步伐在我的烦躁上踏来踏去,它有条不紊地刺激着我的烦躁,使我的烦躁膨胀,跳起,落下。

       失眠的夜里,多少人烦躁而无奈、沉重而疲累地听见了无数的声音啊!

        (致无数个失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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