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发展的路上——无处可去的生活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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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70年代末的河北农村,近四十年来,我亲身感受到农村的生活在各方面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无疑,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但是,也有一些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对人们的生活带来困扰。比如生活垃圾就是其一。

原本,农村自有其生态系统,把在生活中产生的为数不多的生活废水等生活垃圾自然的消耗掉。而家养猪就是这个以家庭为单位的生态系统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八九十年代,村里家家户户院子里都还有猪圈,喂养一两头猪。

有了猪,刷锅洗碗的泔水、剩饭剩菜都不会扔掉,而是用来喂猪。这即解决了猪的食物,也消灭了这类垃圾。

除此之外,庄稼地里的各种杂草也是猪的食物,所以人们不使用除草剂,而是人工锄草。猪的食物天然而健康,不用人工饲料。通常一头猪可以自由自在的在猪圈里生长一整年,能长到二三百斤。到春节,家家户户杀猪吃肉。

除了过节,猪油、猪肉也提供了一户人家差不多一年的荤腥。

人们洗洗涮涮产生的生活废水,可以随手泼在黄土的院子里或者街上以及猪圈里。

厕所建在猪圈上,人的粪便也是猪的食物,直接被消化掉(这个说来有点恶心,但在河北农村事实确是如此)。

家庭里产生的其它生活垃圾基本上统统可以倾倒进猪圈,和猪的粪便、人的粪便、生活污水等一起沤成天然的粪肥。这些粪肥又为一年四季的庄稼提供滋养。

显而易见,一头猪无论在垃圾处理还是供养人们的生活方面都起着不容忽视的作用。

但是,随着生活水平的提升、物质生活的丰富以及生活方式和习惯的改变,这个小小的生态系统遭到了破坏。

因为嫌麻烦,也因为成本更低的规模养殖场的出现,人们不再在家里养猪。这一变化引起了一系列的反应。

剩饭剩菜等没了猪的消化,成为无处可去的生活垃圾。

人的粪便同样无法处理,只能在没有猪的厕所里慢慢腐蚀消解,过程中产生的臭气令人无法忍受。后来人们把猪圈封闭,做成化粪池,臭味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抑制。

没有了猪的活动,猪圈也不再能消化生活污水和其它生活垃圾。

没有粪肥,庄稼也改成了施用化学肥料,种植成本增加。

猪肉由养猪场供应。为了追求经济效益,养猪场的猪不可能自由自在的生长一年,它们在饲料的催肥下三四个月就可出栏。营养价值不好说,但是味道,真的跟之前的家养猪不一样。

一方面,原有的生活垃圾没办法自然消耗掉,另一方面,生活更加便利和物质的丰富,也让生活垃圾的数量和种类急剧增加,这让生活垃圾处理的问题变得更加严重。

比如人们再也不必用肩挑扁担的方式到村子里的公用井上去挑水。家家户户都在自家院子里打井安装自来水。用水的方便带来生活方式的改变。衣服洗的更加勤快。曾经洗澡只需要一个大澡盆,整个冬天人们只洗一两次澡。暖气、太阳能热水器和淋浴房的出现,淘汰了洗澡盆,解决了人们冬天洗澡的难题,洗澡成了像城里人一样的日常行为。这导致生活污水大量增加。但是村子里的排水系统却没有跟上发展,直到现在村子里还没有下水道,排水成了大问题。

没有办法,生活污水只能通过在院子里挖坑渗透的方式,把污水排入地下。相信这对地下水质肯定会有影响,但如果仅仅是生活废水,还是很有限的。真正对水质带来影响的,是日益发展起来的各种工业小作坊产生的污染。(这个另章介绍)

日益增多的剩饭剩菜和其它生活垃圾被装进塑料袋进行收集。但问题是塑料袋本身也是日益严重并且无法降解的生活垃圾。

七八十年代,带有塑料包装的食品十分之少。一毛钱几块的硬块糖有玻璃纸的,但量几乎可忽略。糕点啊瓜子啊这些为数不多的零食都是用那种黄色草纸来包。这种纸很容易降解,或者扔进灶子里烧掉就没了。

现在各种各样的塑料包装速食食品、零食摆满了小卖部。为了提物方便,不管买了什么东西,商家也都是随手扯一个塑料袋递过来。方便自然是方便了,但是塑料袋无法降解,燃烧会冒出极其难闻的烟,没有人会愿意把塑料袋扔进火炉子里去。

缺少垃圾集中回收处理系统,这些塑料袋和用它来装的那些生活垃圾根本没有去处。只能看街上哪儿有块闲地的,附近的人家便不约而同把垃圾堆放在那里。有些垃圾随着时间风化降解,但塑料袋不行。各种颜色的塑料袋随风乱飞,村里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有的被车辆压进路上的泥土里,有的随风吹起,挂在树枝上飘摇。

村子外道路两边,也成了垃圾堆放地。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同样触目惊心。

村头儿上那条小河道,小时候可是孩子们的乐园。沙子地上长满成片的野草,一年四季各种野花轮番开谢。各种有趣儿的虫儿、鸟儿不知道给我们带来了多少乐趣。河道两岸是长满了柳树、榆树、槐树的树林子。爷爷养的一大群羊,就在这条河里放牧。

而现在呢,树被砍伐的光光的。长满野草的河道被私人承包种上了庄稼。河道两岸则成了垃圾堆放场。童年记忆中那些美好的景象全都消失不见。这令我迷惑而伤感。我们的物质变得更加丰富,生活变得方便,发展让我们获得了很多,但是同样,我们也失去了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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