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秋,长江召唤,我们出发……(游记连载9)

  10月3~4日:葛洲坝·赤壁·武汉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客轮一出西陵峡口,前方豁然开朗,水面极为开阔,远远地,一条大坝横锁大江,这便是著名的水利工程杰作——葛洲坝。


1983·秋,长江召唤,我们出发……(游记连载9)_第1张图片

    纵观大坝,中间是排水闸,两边是通航闸口,靠中丁字形建起堤坝,将长江水道一分为二。我们的客轮缓缓驶进左侧水道,小心亦亦地进入通航闸口,待船尾完全进入闸口通道后,船尾的闸门慢慢关闭,船开始一点一点随水位下降,不一会儿便下沉六、七层楼高。这让我们多么惊讶啊!人们全都仰头望着上面,像井中之蛙一样,天便只有巴掌大了;而上面的人俯身望着我们,活像瞧笼子里的困兽!下降停止,船头的闸门轰隆隆开启一条缝儿,坝外的黄色江水略微高出几公分,直往里涌,把本来绿莹莹的江水一下子染黄了脸。闸门大开,客轮低吼一声缓缓开了出去,就像解除禁闭如释重负地一声长叹。

    唔,这就是葛洲坝,“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它同三峡一样伟大雄奇,甚至更甚,因为,自然之力被人为之力断然锁住,葛洲坝竟将整整一条峡江水位抬了那么高!它把自然之力眨眼间转化为人造之力——电能源,使之不再白白地流走。

    6点,天色微暗。客轮在宜昌——素有“三峡门户、川鄂咽喉”之称——短暂停靠后,继续行驶在逐渐宽阔起来的江面上。极目所望,江面开阔,树林和房屋在岸边,简直就像水面上飘浮的黑色带子。暮色将至,水光接天,天水一色,浑然一体。正是“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宋·柳永《雨霖铃》)”啊。

    入夜,灯火璀璨。这与三峡夜景迥然不同,三峡之夜仅有鱼火孤灯,楚天之下简直就是群星闪耀了。

    今晚是要夜行了,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江水吻着船儿,温柔地抚摸,怡然起一个恬静的氛围,我便如一个入睡的婴儿,勾起甜甜的梦……

    翌日,6点醒来,我在上层铺上抬头望望舱外,江水迅速倒退着,船在宽阔的江面纹丝不动一般。略为提神,我起床走上甲板。呵!群山没有了,航道极宽极宽,昨晚的水天一色、浩浩渺渺之景观,再次呈现眼前。我不禁惊叹,这就是毛主席《水调歌头·游泳》中的“极目楚天舒”啊!心中极为舒坦,让晨风吹抚着,我伸伸胳膊活动起来。

    客轮大约已在岳阳做了个V形运动,正在向东北方向的武汉三镇行进,而那天下闻名的洞庭湖岳阳楼,已在凌晨于我们睡梦中倏忽而过。

    长江右岸,隐约一线,云水相触,楚天辽阔;长江左岸,林木葱茏,牧童牛犊,漫步青坡。天空中,不时飞过鸥鸟,细长的喙,短短的尾,黑白相间的翅膀,极为漂亮,逗人喜爱。它们或群或双,时聚时分,萧萧洒洒,飞飞杨杨,把个长江喜欢得脸上堆满笑浪。太阳忽隐忽现,吝啬地投以江面粼粼波光。唔,这大千世界,浩荡无边,这长江中游可真谓“天含水,水吐天”也。

    客轮过洪湖不远,呈现于我们眼前的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山上,竟然刻有“赤壁”二字!赤壁山呈赭色,而所以谓“赤”,相传为当年大火所烧。山嘴上有座六角小亭(翼江亭),相传为周瑜破曹时的哨所遗址。这真地就是名闻四海的赤壁古战场吗?这里是湖北省赤壁市西北部的长江南岸,据《湖北通志》载:赤壁山临江矶头有“赤壁”二字,相传为周瑜所书。


1983·秋,长江召唤,我们出发……(游记连载9)_第2张图片

    相传东汉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冬月十三日,孙、刘联军借助风势,动用火攻,大火一炬,葬送了曹操二十六万兵马,东吴和刘备的军队乘胜追击,直到南郡,曹操率残部北归邺城。周瑜大军高奏凯歌,回军赤壁,在大帅部楼船上举行得胜宴会,把酒庆功,酒醉之余,拔剑起舞,边舞边歌曰:“临赤壁兮,败曹公,安汉室兮,定江东,此山水兮,千古颂,刻二字兮,纪战功。”歌罢,提剑在悬崖上深深刻下了“赤壁”二字。


    吟读唐代大诗人李白诗云“二龙争战决雌雄,赤壁楼船扫地空。烈火张天照云海,周瑜于此破曹公(《赤壁歌送别》摘句)”;想象战船云集,人叫马嘶,火趁风势,风助火势,令人惊骇的大战场面;感悟战争史上一次以弱胜强、以小敌大的战例,思绪溯江而探寻涛涛江水冲刷的历史深处,唏嘘喟叹不已。

    古人咏叹赤壁的诗词很多,但似乎最能引起我们感怀吟咏的,恐怕只有宋代大文豪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了,一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让多少英雄潸然泪下;“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又让多少好汉扼腕叹息;“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更是引来后世人的豪情壮志。然而戏剧的是,苏轼的这首词与《赤壁赋》是其于“乌台诗案”获释后,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时所作,而“黄州赤壁”(在武汉下游)却非三国赤壁古战场(在武汉上游);虽如此,“黄州赤壁”却因为苏轼而成就了“东坡赤壁”或“文赤壁”的美誉。


1983·秋,长江召唤,我们出发……(游记连载9)_第3张图片

    下午4时,本次航程的终点到了。远远地,武汉扑面而来,一座钢铁大桥脚踏龟蛇飞天而立,“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1957年建成的武汉长江大桥是长江上的第一座公路铁路两用桥,被称为“万里长江第一桥”,全长1670米。当“东方红237”客轮徐徐驶过汉阳龟山和武昌蛇山之间的长江大桥时,旅客们全都扶舷仰望,感叹这人间雄伟的奇迹与壮丽的景观。大桥横卧在长江上,与著名的黄鹤楼连成一体,长江江轮穿过桥下,气势宏伟。

    武汉位于长江中游,地处长江与汉水的交汇处,因而被分为武昌、汉阳和汉口三镇,而以武昌居首。楚国大诗人屈原在《涉江》中写下了“乘鄂者而反顾兮,欸秋冬之绪风”(《楚辞·九章·涉江》),这里的“鄂渚”即武昌,又称江夏。而汉阳,则又名“大别”(大别山即龟山),传说大禹治水途经此地,惊呼“一山隔两景,真大别也。”于是,在山上种下柏树。后世苏东坡《禹柏》记有“谁种殿前柏,僧言大禹栽。不知几千载,柯干长苍苔。”(唐代这里建有大别寺)再说汉口,古称“夏汭”,又称“夏口”,可能因为镇依汉水出口而取名汉口,它与河南朱仙镇、广东佛山镇、江西景德镇合称“中国四大名镇”。

    船上那对新婚夫妇,旅行的线路大部分与我们相同,愿意与我们同行。廖清弟,戴副眼镜,个头不高,人很活跃且幽默;小吴,中等个儿,脸很丰满。

    我们五人一行,在汉口码头下了船。在船上呆了整整三天,竟然没觉得怎么枯燥,虽没什么娱乐设施,但有餐厅,有澡堂,有风景,这就足够了。国人在刚刚跨入八十年代不久的今天,大约胃口也不太大,能够出门旅行已经是最大的享乐了。

    我们提着旅行包,跑了许多旅馆,但不是不合胃口便是客满,竟一时不能安顿下来,末了找到一处居委会办的简陋小旅社,住宿费才一晚5角钱。在一间有彩电、图书和风景画的房间,服务员给我们三位女同胞加了铺,而我同小廖住在另外一处。这里的大爷大娘们待我们非常好,和蔼可亲且十分慈祥。我们的旅行包没地方寄存了,大娘们热情地招呼我们放在办公室里,而大爷们则热心地帮助我们尽量安排好住宿,给我们介绍旅行线路……这一夜,临时搭起的床铺,虽远不如船上舒适,但一想到江城武汉,有这样一些热情好客的普通百姓,心里却格外舒坦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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