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击俱乐部》:大卫·芬奇的西西弗

这是一部大卫芬奇风格的,探索生活本意的黑色幽默片。

爱德华·诺顿扮演的被病态社会逼到精神分裂的汽车公司职员,是现实生活中许多大城市白领的生活缩影。"Every thing is a copy of a copy of a copy."他坐在办公桌上,对着慢慢的垃圾箱做白日梦,幻想那是一堆堆太空垃圾。这单调乏味的生活让他感到厌倦,他心中的恶念,亦或是善念,被唤醒了——泰勒·德顿。

正如片中所说,泰勒·德顿满足了这个小职员的一切幻想:他强壮,睿智,幽默,勇敢。他敢做自己想做但做不出的事——譬如向家庭电影里剪辑黄色影片,向蛤蜊浓汤里撒尿,和玛丽·辛格做爱······这是一个完整的白日梦对象,恰如对办公室垃圾箱做的白日梦。然而,这个梦居然是真的。泰勒·德顿开始引导出人们心中被生活压抑,被社会压抑的东西,并将它们释放——搏击俱乐部诞生了。

泰勒,是神经官能症引发的精神分裂症的产物。弗洛伊德认为,自我意识分为自我、本我、超我。自我负责处理现实世界的事情,本我代表潜意识,亦即被道德、法律、社会所束缚的欲望和想法,而超我是良知和道德的内在判断。如此来看,泰勒是杰克的本我部分,是他被社会压抑的天性的集合体。如此看来,电影中如此之多的性题材便不足为奇了——那代表着杰克被压抑的性本能。脆弱的自我,也就是杰克本人,在社会和生活的重压下,无力抵抗,于是泰勒应运而生。他代替懦弱的杰克,向这个社会宣战,宣扬所谓的“真正的自由”,也就是一无所有,不抱希望。他用黑色幽默的手段使人们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他甚至建立了一支同样曾无力反抗生活的人,发起“混沌行动”,在全社会发起破坏活动,想要唤醒更多的人起来反抗麻木的生活,获得真正的自由。

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泰勒的角色,像极了《飞越疯人院》里的墨菲和《V字仇杀队》里的V?优秀的艺术作品,总是有共通之处的。这三位主人公的相同之处在于,他们都是他们所在的环境中的觉醒者,都面对着一群麻木的普通人,都勇于挑战社会的集权或压迫,都不得善终。而《搏击俱乐部》的主人公杰克,相比于另外两位来说,显得有些急躁。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明显地将自己对社会的控诉,借泰勒之口说出来,而不像墨菲和V,仅仅依靠行动来催人觉醒,表达控诉。这难道便是说,《搏击俱乐部》比不上《V字仇杀队》和《飞越疯人院》吗?这个不好说,但是我突然记起,当年张艺谋拍《山楂树之恋》时,曾因电影里直接陈述情节的文字过多,而被评论界狠狠参了一本。将今论古,自在人心。

抛开高下不论,三部影片中的主人公均不得善终,但是是否都死的有意义,有价值呢?前两部已有公论,我们只关注泰勒。他是被杰克“自杀”而死的。杰克为了结束泰勒对社会的破坏而杀了他,而这个社会,正是把杰克逼上梁山的同一个。多么荒诞的一幕啊!为了所谓的“自由”,这个“在沉默中爆发”的小人物,摇身一变成为大魔头,却又因为忍受不了这种无界限的自由,再次“在沉默中爆发”,杀死了自己的人生导师,也就是另一个自己。我不知道大卫·芬奇看过鲁迅的作品没有,但是我觉得,他一定熟读过加缪的书,因为这种荒诞感,就像西西弗的神话,它凸显了脆弱的个人面对环境压力,在一片不可名状的时空中的奋力挣扎,却又逃不脱自己的宿命的荒诞。“然而我们能肯定”,加缪说,“西西弗是幸福的。”因为他一直在与这生命的荒诞抗争,寻找生的意义。这也是杰克的命运。这也是我们的命运。

总的来说,这是一部剧情精彩的探索性电影,有一定的思想性,影片本身,或许就是泰勒(或杰克)带给这个社会的一剂良药。我不觉得别人将泰勒单纯地定义为杰克的“恶念”是正确的——孰正孰邪,仍未可知。看过大卫·芬奇影片(就像《社交网络》)的观众,会很容易找到影片中的“芬奇特色”——混乱而有序的拍摄和剪辑手法、幕后叙事和幕前表演的有机结合、口味颇重的黑色幽默、以及正倒叙交织的时间轴线······他应该算是个“意识流”导演——我觉得是。插一段影评界“泰山北斗”,曾靠写影评获“普利策奖”的大师,罗杰·艾伯特对《搏击俱乐部》的评价(他只说了这些)有一年,我提议看《迷魂记》,他们却一个劲儿地求我放《搏击俱乐部》。结果是这两部片子我们都看了。我承认《搏击俱乐部》技术高明,无数影迷寄给我的电子邮件也让我知道影片给他们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然而我仍然难以赞同这部片子。花了一周的时间细看《搏击俱乐部》之后,我对其拍摄技巧更加欣赏,对其思想内容却更加不屑了。这部电影主题松散,缺乏智力上的统一,但这个缺点并没有影响整部影片所获得的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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