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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他不懂
吴悔醒来已经是下午，白洛凡在她熟睡时离开，桌上她买给他的水煎包他吃了一半。欲望来时澎湃，褪却缓慢，她身上还留着他深深浅浅的烙印。他埋进她身体时的感觉还记忆犹新，肢体辗转，心也随之荡漾。
吴悔抱着腿在床上坐了一会，被调成震动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拿过来看，有许多通公司同事打来的未接电话。她又打开微博，尹思琪直播的新闻已经刷屏，图片里她被医务人员抬上救护车，一脸惨白，血蹭花了上衣。
她在拥抱幸福的时刻，她正在绝望中煎熬。时间永远是此之良药，彼之砒霜。
吴悔想起张宇风的妻子跟她说的话，她的儿子因为父亲的丑闻患上了社交障碍。如今这故事中的另一个女人，也因为肆虐的声浪，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又记起寒天。寒天说她很想告诉自己不要在乎别人说的话，可是她在这条路上走得越久越长，她就越会发现，站在她这边的始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而那些刺耳的声音却成千上万。
她孤军奋战，抵不过千军万马。
劣根性作祟，人总是陷入自我矛盾的漩涡。当了婊子的想立牌坊，得人便宜的想卖乖，拿了好处的又想置身事外。
吴悔最近一直被一股莫名的感觉左右，她正在做着的许多事，都慢慢变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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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下午跟周熠熠约在小区楼下的咖啡店见面，他知道她跟他住在同一个小区，因为伤人的事，最近正办理出国留学。
女孩准时赴约，安然穿了私服跟她见面，休闲随意，像个阳光帅气的学长。周熠熠坐在他对面，看着他鸭舌帽下年轻英挺的眉眼，胸中心跳骤然加速。
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偷偷地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留给她的从来都是匆匆的背影抑或疲惫的侧脸。今天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他，他面带微笑，像江南三月的风，吹得她满眼迷醉。
“对不起。”安然跟面前的女孩说，“上次在我家楼下我对你说的那番话，我内疚了很久，总想着如果再看到你，就一定得告诉你。”
他第一眼见到她，就认出她是那晚在楼下疯言疯语的女粉丝，难怪她知晓他那么多事。
“你喜欢我，我很感激。你找赵月买我的行程，不分昼夜地追着我跑，我都可以理解。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害别人呢？”关于她对吴悔的恨意，安然一直不明白。
周熠熠突然笑了。她今年16岁，花样的年纪，因为追星，她永远独来独往，她捕捉到的许多独家画面，也都收藏在自己的相册。她讨厌与人分享安然，一丝一毫都不行。
“因为她不爱你。”她看着对面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男人，她的爱仍然如初。
“你不爱许愿，你爱那个女记者。可是她并不爱你，这让你痛苦。”她直直地看着他，“我不允许任何人让你痛苦，所以我恨不得杀了她。”她把动机叙述得平淡，甚至不值一提。
安然心中一阵刺痛。
旁人看他看得如此透彻。而他却为了看清自己，兜了好大一圈。
“你口口声声说爱，真正的爱是祝福，不是占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安然站起身，伸出手：“你马上就要走了，祝你在国外学习生活顺利。把更多的时间用来爱自己吧，我不值得。”
周熠熠也站起身，轻轻握住安然的手，他掌心温暖，指节修长，像一场巨大的美梦砸在她头顶。
“安然，我这么爱你，怎么会离开你？”周熠熠眼中噙满泪水，垂下来的手朝身后摸索。
安然有点意外：“他们不是说你马上要出国留学？”
“没有你，生命就没有了意义。”周熠熠猛然抽出一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脖子狠狠划下去。
“安然，我爱你，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她最后倒吸着气跟他说。
周熠熠割开了颈动脉，血在瞬间喷射而出，周围的人尖叫着拿出手机打了120。可是血喷出的太快，怎样都止不住。她像朵骤然凋谢的花朵，生命力被一点点抽走。
安然愣愣地站在原地，猩红色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喷入他的眼睛、口鼻。他胸前白色的上衣，被她的血染出一大片殷红。那图案诡异扎眼，像一道让人失魂的符。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周熠熠早就没有了呼吸。她仿佛早就计算好了时间，不论路上多么畅通、司机如何卖力，都来不及救她。
安然看着躺在地上正被人盖上白布的女孩，她刚才还跟他说话聊天，怎么转眼间，她就不再言语了？
周围的人群里渐渐有人认出了他，他们拿出手机围着他拍，那些镜头像一双双冷漠的眼，看着他惊恐又无助地立在血案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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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悔晚上难得在父母家吃晚饭。吴妈妈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吴家老店的纵火案告破，凶手主动投案自首，吴家也获得相应的赔偿。
吴悔耐心地听着，她知道这一切都得益于林禹的帮忙。这城市每天有那么多棘手的案件等待处理，纵火这样的小案子侦破得如此顺利，都是林禹在幕后的安排。
她得罪了小鲜肉，小鲜肉的富豪女友为了给男朋友出气，把目标对准了她父母的店面。她因为活在白洛凡的保护罩下，幸免于难。
林禹肯帮她，说到底也是因为白洛凡。
她欠他的人情多得以身相许都还不清了。
“吴悔呀，等我们老店装修完，你叫小安来吃顿饭。”吴妈妈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嘱咐。
“小安工作忙，到时候再说吧。”吴悔敷衍，她妈妈还不知道，小安就是安然，她何德何能可以叫来国内一线男明星来家里吃晚饭？
“你可不要诓我，上次小安说过的，吃饭他随叫随到的。”她妈妈因为做生意多年，记性一向很好。
“人家那是客气，你也当真。”吴悔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她妈妈追的台湾乡土剧已经200多集了，还没演完。
“吴悔呀，全世界数你最傻，连我都看得出，小安很喜欢你，只有你看不出来！”母上大人恨铁不成钢。
“好了好了，不就是请人吃个饭吗，你别大呼小叫了。”吴爸及时伸出援手，吴悔相当领情，冲着她爸眨了眨眼。
她拿过遥控器，换了个台，正赶上晚间娱乐新闻播报。
今天晚上有商界的慈善晚宴，杜卿卿代表迤逦世界出席，跟她一同亮相的，还有白洛凡。
画面里，杜卿卿身着姜黄色的短款礼服，鲜嫩，俏皮，靓丽。白洛凡一身黑色修身的西装，一如既往的帅气。杜卿卿挽着白洛凡的手臂，在镜头前亲密亮相，他们年纪相仿，家世相当，看着分外般配。
记者围绕着订婚的话题向他们轮番提问，白洛凡一语不发，杜卿卿微笑着逐一回答。
“我们的订婚仪式将在下周举行，届时迤逦和白氏的合作也将对外公布，到时候还请各位媒体朋友赏脸过来参加呢。”杜卿卿语调轻快，活泼可爱。
“现在的有钱人，定个婚都能上新闻，世道变了啊。”吴爸爸感慨，转身回屋沏茶去了。
“世道早就变了，就你没变。”吴妈妈说完，也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待我新恋情曝光，定然还你清净。”
他站在午夜的停车场，跟她说。身后是静谧空旷的场景，钢筋水泥把空间阻隔建立，蛮荒，冰冷。他说出的全部话语，都掀起微弱的回音。
他终于兑现了承诺。
她终于卸下那沉重的头衔，不再与他的名字搅在一起。
吴悔看着他在镜头前的身影，觉得白洛凡端出的所有面目，都可怜。
手机铃声响起，吴悔把心下的情绪收起来，接听。
“喂。”
“吴悔姐，”小胖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快来吧，安然出事了！”
吴悔心中一紧，手边的杯子被打翻在桌上，里面的热水洒了她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