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不是李刚,可我照样爱他!

我爸是开店做小生意的,人家都说“无商不奸”,人家也说做生意能发大财,可是我爸完全活出这两句话的反面。

我爸以前也是有车的人,可是……

我爸所谓的车是用老爷自行车改装后的燃油自行车,可以加油发动,一发动起来,简直跟个泼妇一样,震天动地咆哮着,把人吵死了,这还不是最讨厌的,最讨厌的是,车一发动的时候,车屁股后面喷出来的黑烟,熏得人找不到北。中国的污染事业,其实我爸也是出了一点力气的。(今天是父亲节,我这样说我爸,真的好吗?)

其实那车要是不发动起来,还是不错的。因为那辆车上,也有不少的美好回忆。

记得小时候,每天早上,老爸都要出门,我和姐就屁颠屁颠地跟在老爸后面,跟老爸一起去店里。我爸出门时,经常要在车后面架上两个大竹货筐,于是我们俩就猫在老爸的竹货筐里,一人猫一个。路上,两个人就耍开了,一会儿互相扮鬼脸,胡乱搞坏,一会儿就安静地蹲下来,把头架在货筐沿上,呆望着两边绿油油的田野,青菜一朵一朵在眼前一笑而过,小河沟里的水汩汩流动。老爸就安安静静地骑着车,偶尔咳几声,我们在他后面,在货筺里,或胡闹,或安静。这辆车,可载着我们的童年。

而到了晚上,老爸基本都是开着这辆车去载货的,他的生意收摊完了就出门,有时候晚上十点了,别人都要入睡了,他的载货时间才刚刚到来,他有时候去峡山,有时候去司马浦,有时候去和平,每次去了,都要一两点才回家,有时甚至到两三点,中途饿了,经常就去一家小餐馆里吃饭,每次都去那一家小餐馆,每次必点卤肉,一碗白饭,一盘卤肉,就这样吃起来。这就是老爸的深夜食堂,艰辛,苦涩,或许也有知足的味道。

有一天晚上,老爸照例出门了,可是出门不久,下了中雨,继而,瓢泼大雨,老妈在家里特别担心,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两点过去了,还没回来,三点过去了,还没回来,四点过去了,还没回来,那时候没有手机,没办法联系,只能这样牵肠挂肚,一夜未眠。天亮了,老爸终于回来了,全身湿的透透的,还有一阵臭味,老妈急问:怎么回事啊?怎么淋成这样?

原来那夜大雨滂沱,路滑,又没路灯,老爸一个没留神,裁进了一个小池塘里,连人带车……

幸亏当时离货厂不远,老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来,赶紧去厂里请人来帮忙,捞车捞货,忙了大半宿。

每次回想起这一段旧事,眼里就有了泪,老爸真的是很辛苦啊。

就这样,日子里在车轮里滚动,来来回回,我们渐渐长大,读书上学、参加工作,而老爸的载货车也退休了,因为它落伍了,那些车零件都没人生产了,车坏了,也没办法修理,所以这辆车,放在屋子里,老爸基本没怎么用过了。

别人做生意,越做越大,还买上了载货小汽车,载起货来可轻松了。但是,老爸从没有过这方面的心思,就愿意固守一辆改装过的燃油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而且,像老爸这样的车,现在上路行驶的话,可是违规的。我以前总会想,要是老爸以前心思活络一点,说不定日子会阔绰很多,他自己也可以少吃很多苦。昨儿还听他们在讲以前隔壁店铺卖衣服的两夫妻,十年前,我爸和他们挨着一块儿做生意,后来那地方拆了,我们家和他们家就各自搬去别的地方了开店,现在听说他们发达了,在家里开起了服装厂,盖了不少楼房,还帮他们儿子在广州买了房。现在他们的日子悠闲得很,还到处旅游。老妈叹着气:他们可真是有福气啊。

叹气归叹气,其实现在我心里也很理解:我爸妈志不在此。特别是爸,他就是愿意平平淡淡过日子,他不愿意承受改变。发展,是要承受风险和改变的阵痛,他不愿意过那些惴惴不安的日子,也不愿意磨破脑袋去琢磨新花样。对他来说:幸福就是寻常的日子依旧。每晚回家,家里的灯光还在,他吃完饭还可以看他的电视剧喝他的茶,其它不愿意多想,也不愿意去跟别人掺和。花自己的力气用自己的钱,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跟农耕社会的许多小老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爸就是愿意安于这样的日子。

我以前可看不上我爸这样的生活态度,简直一滩死水。可现在觉得,只要我爸愿意,谁也管不着。他过着他所乐意的日子,辛苦是辛苦,但他觉得舒坦、踏实。这不是很好吗?

每个人生活驱动力都不一样,有些人愿意出海去打鱼,跌宕起伏,也收获满满;有些人就愿意在自家门口的小河里钓鱼,安安静静,也心满意足。

我爸就跟很多普普通通的人一样,过着普通的小日子,没有传奇,可依然是我们这些子女的大山,也是我们走向生活的点灯人。

我爸不是李刚,我也没办法拼爹。可是我照样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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