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25

  秋色在一场场雨中渐浓，浓得像被夏天和冬天谋杀了，四处都在喊冷，我卷紧上衣，在风中瑟瑟发抖。娟打电话，嘘寒问暖后，说许久不见，一起吃顿饭吧！

  挂了电话，无数前尘往事涌过，是啊，我们都很忙，忙着生，忙着死，忙着许多自己都不知道忙什么的忙，忙着应酬许多并不熟悉的人，唯独忽略了在心底走得很近的彼此。遥想当年，青涩懵懂的我和娟和红一起憧憬着未来的无数可能。自习课一起坐在操场发呆，一起骂着如同天书的数理化，一起伤春悲秋的诉说着未经世事强装出来的愁，一起为别人风花雪月里的聚散离合的故事揪心落泪，彻夜难眠，一起糟蹋着彼此金色的华年，一起埋怨世事沧桑，机遇不公。然而回忆里没有埋怨，没有失落，即便我们任由寒暑易节，光阴荏苒，名落孙山，因为有彼此陪伴，不孤单。

时间被我们串成串大把抛向空中，彼此眼睁睁看着对方长大，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的世界一点点走远，曾经以为生命里最重要的情份，在生活面前经不住一个波浪，四下散开。目送对方有了新同事，有了新闺蜜，有了心爱的人，有了一个家，一个孩子，一个新的世界，然后彼此目送，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后来在岁月里，遇到那人，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没有过多的承诺，只是心变得踏实。相处久了，愿意为他做一碗羹，留一盏灯，默默为他洗去衣服上的风尘，尽管洗一次，晒一回，那衣服都旧一点，变形一点，我和他都固执以为衣服和洗前一样，合身得体。许久后再回首，终不知道是哪一次的洗涤让它不经意变旧，不再如初，却执着以为合适。

一起经历风风雨雨，一起走过艰辛岁月，也曾孩子气的固执，也曾争吵不休，也曾黯然落泪，后来在数次争吵伤心后学会沉默忍让时，悄无声息已从孩子变成父母，我所容忍的不过是夜色里有一盏灯为我而亮。还是那人，一直牵着手，一直不回头，却不知道从哪一天，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见了；不知道哪个春夏秋冬的交替，岁月的年轮在额间刻下纵横沟壑，从彼此褪去青春的容颜里，知道我们正在老去。

娟来了，我们一如从前，叫嚣着夸张的给对方说多点几个菜，然而我们都点的很少。两个人的话题难免忆起青葱岁月的那人，可惜虹已成往生，所有一起经历过的岁月，随着记忆饱和，已被删去许多，那个美丽的女人，用任性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留给我们一声叹息和无数次梦境里的往事。

娟迁了新居，我们一起来到她的新家，小而整洁，她喃喃的说，即便小，也是自己的，这里的空气流淌着满满的自由，我从自由后面听懂了画外音，人这一生，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絮絮叨叨许久，终不敢说破，回到家，抬头曾经令房子金碧辉煌的装饰，在岁月里渐渐黯淡，渐渐繁冗拖沓，这里承载着我这半生的欢喜，半世艰辛，记录着我与他这半世的爱与哀愁，见证着我们从青涩到成熟的过程。那些陈年往事如同电影一幕幕展现眼前，穷的岁月，省吃俭用的添置一两件家具，穿一件新衣的欢欣跳跃画面历历在目。女儿的出生，一点点长大，一年年从亲密无间到飞的更远，她的远处求学，那个精灵带给我们无限快乐与责任，不知觉又飞走了，这个家又平静下来。我知道，这一世牵手连同这家一起老去的只有那个人。老不可怕，只要有回忆，老去的岁月也温润。

暮色渐浓，不开灯，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美的妖艳的夜色，拉着他的手，走过缤纷岁月的宠辱，在这岁月静好里悄然老去。这一刻，愿世间所有牵了手的手，没有岁月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