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

       有些人,有些事,总会在不经意的罅隙里,钻进脑海。忙时,闲时。

       Y是我的研究生同学。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是怎么熟起来的,研二第一学期稀里糊涂地相约爬长城,然后在2011年10月阴霾遍布的一天里我们两个二货说走就走,穿着单薄的衣服冒着萧索寒风去爬了传说中的八达岭长城。看到那些穿着短袖短裤坡跟凉鞋的老外对他们的体质佩服不已,然后继续瑟瑟发抖着战斗长城,看着漫山遍野的风景,聊些无关紧要的有的没的。累了就随便找个台阶或石头,坐下吃点东西,她带了好大一只德州扒鸡,我带了几块味多美买的面包,狼吞虎咽。记得当时有个小男孩的父亲抱着他撒尿,在我身后一声不吭,差点尿我一身,还好旁边一个大姐好意提醒我和我们两的书包才幸免于难。我瞪着那个sb男人,他一脸漠然,好像与己无关,只是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似的。我这人不好与人争吵,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他祖宗十八代,想着以后我的孩子千万不要这么没教养才好。Y厕所出来以后听说此事愤愤不平,不过人也走了,无从追溯。

       我现在记得那时的阴天与冷风,还有我们两个人坐在台阶上豪情万丈地谈起将来,希望找到满意的工作,在帝都落地生根发芽,一起相约毕业旅行,我脑海里都浮现出两个少年提着大旅行箱穷游祖国各地的景象,觉得青春无限好,有无穷的精力去幻想,去追逐,去游荡。

       那天我们说得真的很尽兴,不过我已经忘了还聊了些什么。二货朋友的嗓门很大,我的声音很脆,我们边聊边爬,最后累得像狗一样,还走错了路,没能走到去做火车的那一头,在公交场站随便坐了一趟去往积水潭的公车。一觉睡到终点站,下车吃了呷哺,然后地铁回校。

       然后我们就好像熟了起来,我们两的宿舍似乎挨着,但也没有熟到手牵手上课吃饭形影不离的地步,毕竟我们已经不再是十八岁的大学时代。只是见面打声招呼,会聊几句,聊得很开心。二货Y是一个很爷们很爽朗的人,说话做人都是直来直去,没有城府,看不惯的人和事就避之千里,我更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稀里糊涂的人,说好听一点是单纯,说直白了就是傻。

       按理说我是典型的双子座人,双重极端人格,和熟悉的人逗比本性显露,疯疯癫癫嬉笑怒骂,不熟的人就低调矜持内向收敛,所以我一向慢热。不过和Y好像熟悉得还挺快,可能是她比较汉子的原因。她很健谈,聊起来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很善于倾听,你说的废话连篇她都会点头微笑着听你唠叨完,所以我还是很喜欢和她胡说海聊,斗嘴,互损。

       现在想想那天爬长城时憧憬的未来,那还真是浮生若梦,无从怀念。研二下学期我们纷纷投入浩荡的求职大军中。我人懒,面的少。Y面了很多很多场,终日西装革履,行色匆匆。后来她在一家银行实习,日出而作,夜落而息,我常常洗脸刷牙洗澡完毕后碰到刚走出电梯门一脸疲倦的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再后来,我们就毕业了。

       2012年四月份我和爸妈去了趟乌镇、鼓浪屿、西湖,算作是毕业旅行,其实想想,这些年来我大多数的旅行都是同父母一起,这也是一种幸福。Y一直在苦逼地实习,很累很累,都没有时间去旅行。偶尔和她一起在图书馆上自习,我看一本史蒂夫乔布斯传,她看金融案例,有种社会离自己日益逼近的紧迫感。

       毕业后,我留在了帝都,机缘巧合,恍恍惚惚。Y回了老家,还是在银行。我们的未来就在眼前铺展开来,繁华或萧索,世事沧桑。

       我们两的联系改成了微信。不会再在亚洲最大的单体女生宿舍走廊里碰到,在一片喧嚣沸腾的环境里感受最后一点学生时代的美好与温暖。不会再在绿草如茵的校园里晨读,在图书馆写字看书。进入社会,为生计而疲于奔命。

       银行很累,很忙,到了一种我认为变态恐怖的地步。听她轻描淡写的讲述,我都感觉很摧残。

       一提起银行的累,许多外行人总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但是银行挣的多啊。现在想想,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银行工作的付出与回报是绝对失衡的。只有单休,没有年假,年假只是一个理论上有而实际上虚无缥缈的存在。从早忙到晚,时常晚上十点以后收到她的微信回复,刚从单位走,一天到晚都吃不上饭喝不上一口水是常有的事。这对于好吃懒做贪图安逸的我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苦。

       但是Y还在坚持着,苦逼的日子,艰难的人生。

       曾经劝过她辞职另谋职业。但是工作以后人的心性改变,在日复一日的重复摸爬滚打中已经没有少时的天真与勇气,也没有足够的资本积累。我们都不是出身豪门的富家子弟,也不是天赋异禀的天才能人,只是普通工薪阶层,总要辛苦一番,劳累几年,才能厚积薄发,想想人生。我自己尚且没有勇气去改变不甚满意的现状,又有什么底气去劝他人呢。

       都想过辞职,只是世事苍凉,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哪有魄力呢?

       于是我们都在继续维持着不甚满意的现状,从事着不甚满意的工作。

       Y在微信上经常发一些心灵鸡汤,文笔很好,言辞温暖向阳。字里行间可以看出的是,这个人虽然陷于人生困境,心里却是乐观的,充满希望的。这样就很好,足够了。

       某日做一个心理测试,结果是我对挫折有很强的心理承受力。确实如此。而Y对挫折有强于我数倍的承受力。在逆境中可以开出芬芳的花,生生不息。

       我们还会在微信上互损,嘲笑挖苦讽刺对方。比如我花痴钟汉良,她就给我发一张后会无期上老钟无比猥琐的剧照,让我边气变笑,破口大骂。比如她在朋友圈发心灵鸡汤,我就淡淡地损两句挑挑刺,美其名曰用负能量中和一下她的正能量。朋友嘛,就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心里却相互关怀。

       所以我看到上海举办樱桃小丸子动漫展(Y喜欢丸子),会把消息发给Y。所以她在超市看到rio酒前的何以笙箫默的宣传海报,会拍给我看。不会每天都微信联系,偶尔发一两条探讨一下思想人生,长时间不联系也不会有陌生感。

       这样就很好。

       今年听说Y能休年假了,我狠开心,我们可以选一个良辰吉日,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去游山玩水,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茁壮成长。

       新年新气象,我在心里真心地期待着,Y在人生某一个节点,能遇到一个小小的贵人,拉她走出繁忙艰难的现状,让她过得轻松些,闲适些,安逸些。然后摘一朵桃花,早日走上一个正常女孩该走的路,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幸福像花儿一样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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