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家的老宅子有三棵树,前院两棵,后院一棵。
前院的两棵树,一棵是槐树,一棵是香椿树。
后院的榆树长在乱石里,很直很高,高过屋顶,我要爬上房顶踮起脚才能碰到树梢。
这三棵树都很粗,从我记事时就很粗。
后来,老槐树做成了木门,香椿树因为长的太靠近墙角也被伐掉,只剩下榆树存活着。
再后来,我们搬离了老宅住进了新房,榆树好像也被遗忘了,就好像在老宅时养的猫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眼前。
2
诗人赞美最多的季节,或许就是春天吧,是啊,春天是新鲜的,是新生的。
当榆树悄悄的长出小小的白,爱吃的少年再也坐不住了,时不时在树下抬头看,随后嘴角有一丝口水飘了下来。
等小小的白变成了暖暖的黄,串成了串,爱吃的我呼朋唤友爬上房顶,踮起脚小心的拉住树枝,摘下串串的榆钱,还没来得及松掉拽着的树枝,就已经张开大口把圆圆的厚厚的榆钱吞了一半,好吃,好甜。
我们吃榆钱就只采取这种生猛的方式,摘了直接吃,我们那爱吃面食不大爱吃饭食,所以一直很可惜没有吃过榆钱饭。
小时候的我们总是满眼新奇,我们在榆树上寻找铜壳螂,也不知怎的,这种小甲虫很是喜爱在榆树上呆着,或许它们也在偷吃榆钱吧。
铜壳螂学名金龟子,壳很硬,有力气,所以逮到后要牢牢抓着,找个类似牙签的小棒,从铜壳螂背上的一个小缝插进去,随后铜壳螂的翅膀展开不停地振动,随即来了一股凉风。
就这样,不幸被我们逮到的铜壳螂变成了我们手里的小风扇。
孩子都是没有长性的,不一会儿又被其他的事物吸引去了目光。
后来回想,不知那呆呆笨笨的小甲虫能否挣脱枷锁再次飞往远方。
3
前院的槐树长在堂屋对面,很粗壮,枝叶繁茂,大大的槐树制造的荫凉占据了半个小院。
小时候的我会呆在荫凉里,看细长白白的虫从树上顺着丝滑落,在地上一扭一扭的前行。
春天的槐树长出嫩叶,慢慢的颜色由浅及深,人们用长的竹竿绑上铁钩把一些嫩叶摘下,嫩叶配上花生和玉米粉一块煮,原本平淡无奇的玉米粥瞬间变得满满营养。
温度升高,转眼来到初夏,槐树上随后长出小花苞,小花苞继续长就是白白甜甜的槐花。
小孩子爱吃槐花,大人们则爱炒槐米,用炒好的槐米泡水喝。
槐米是未绽放的槐花,是小小的花蕾。
同样用长杆摘下,把小小的它们一个个从长枝上取下,过一遍水,晾干后就可以炒了,用铁锅不添加任何东西干炒,直至有些焦糊的气味。这样槐米就炒制好了。
槐米,性微寒,微苦,凉血止血清肝泻火,在炎热的夏天很适宜饮用。
炒制好的槐米冲泡后,汤色微黄,微涩中有一种清爽。
后来老槐树变成了木门。
虽然我家没有了槐树,但我仍会收到母亲炒制的槐米,即使现在还有半塑料袋槐米,放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
每次喝茶喝烦了,就会拿出母亲炒制的槐米冲泡,那微涩的清爽时不时会把我带到老槐树下,那里有小时候的我。
4
在美好的春日里,我们家的香椿树也长出了嫩芽,香椿树发芽刚长出两三对叶片时就可以采摘食用。
一般香椿可以采摘两茬,我们家的香椿树很大,树皮很粗糙有些都已裂开,裂缝里藏着明亮的树胶。小时候经常玩香椿树的树胶,早已忘记曾被粘住过几次手。
椿芽洗净后挂上面糊下锅油炸,就是椿芽鱼。
椿芽切碎和蛋液混合后,倒入油锅内翻炒,放入少许盐,就是香椿鸡蛋饼。
把洗净的椿芽用盐粒揉搓,让盐粒在椿芽上均匀分布,揉搓好后,放入罐内密闭,等待一些时日就成了咸椿芽。咸椿芽易存放,可以吃很长时间。
咸椿芽切碎散在小小的豆腐块上,滴少许香油,这就是凉拌椿芽豆腐。
这样看来,我们家的香椿树真的是美食提供者。
5
人们都说,好男人志在四方,工作后的我更是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不会去早已荒废的老宅子。
老宅子里有我的童年和少年,老宅子里大大的树见证了小小的我的成长。
我想,或许这就是我喜欢树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