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在芈姝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了紫红色的牙印。
“嘶…如果这样能让你的心里好受一点,就算我的血流干净了我也毫无怨言。”芈姝倒吸了一口凉气,微微抬起头,闭上双眼,竭力让眼泪不喷薄而出。
“你的心里还有我……对吗?”宋凝哀怨地试探芈姝的心意,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心爱的女子,双唇颤抖,此刻,太过渴望听到她肯定的回答。
芈姝抬起左手按压住自己的右肩,粉红华锦常服的肩部被渗出血的浸湿,蔓延成一片殷红,强忍着疼痛,眼神飘忽,不断躲闪着宋凝深情的注视,“阿凝!我们,到此为止,从此两不相欠。”声音微弱,越来越低。
“为何?是因为大王要将你许给秦王以成秦楚联姻?”宋凝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脸上写满了震惊。
“从此以后没有姝儿了,只有秦王后。”芈姝说罢,背过身去,生怕再多看宋凝一眼,会无法狠下心肠。
“你永远都是阿凝倾心以待的姝儿,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更改的。”不管芈姝决绝的话语有多伤人,退一万步而言,宋凝都宁可相信她有自己的苦衷。
宋凝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抬手欲触及芈姝纤瘦的背部,思考片刻后却黯然神伤地放下手,“你何苦要这样,威后和大王那么疼爱你,只要你不愿意,他们不会强迫你的。”
“你不懂!”芈姝偏过身,余光扫到宋凝的倒影,低头垂眸,语气重了几分。
只花了刹那的功夫,芈姝果断地由迟疑转为坚决,“阿凝,这样对我们是最好的结局。”
“结局?我不要结局!只要阿凝还在世上一日,便没有什么结局!我是你的女人,是你告诉我的!现在你又要推开我吗?”宋凝歇斯底里,无从顾及自己的形象,对发生的一切都不敢置信。
“够了。我想安静一会!你再不走我就让侍卫来赶你走!”芈姝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尖锐的贝齿将红唇磨出鲜血。只有身体之痛,才可以一时感受不到心中的痛。
“姝儿认为侍卫会是阿凝的对手吗?”宋凝淡淡的质问,两缕发丝凌乱搭在两颊,脸上的灰尘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竟也盖不住凄美的意味。
空荡奢华的芳兰正殿,明明还是秋季,却冷的如至数九寒冬,刮过一阵令人绝望的寂寞寒风,冻到了骨子里。
一束冷冽的阳光透过镂金红木窗照射在宋凝的脸上,芈姝鼓起勇气四目相对,借着阳光看清了宋凝红肿的双眼,清晰的两道泪痕,芈姝潸然泪下,说出口的话却像一把双刃剑一样又言不由衷,“宋凝,你这是以下犯上。”
宋凝闭上眼睛深呼吸,平复好情绪,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再试探一遍,“姝儿,到底有何事是不能让阿凝陪你共度的?”
芈姝平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变得薄弱,若再看一眼宋凝可怜楚楚的模样,之前所做的努力怕是会前功尽弃,于是咬紧牙关高喊道,“来人,送宋将军回府!”
把守芳兰宫的两名侍卫听到喊叫,冲进殿内,遵公主的意思左右架着宋凝。
宋凝没有反抗的意思,就任由侍卫押着自己左右肩膀,呆呆的望着芈姝,双目毫无神采,有的只是无限的空洞,好像整个人失去了灵魂一样,嘴唇下意识般蠕动了两下,“你真要这么对我吗?”
芈姝看着宋凝黯然魂销的模样,心也跟着一起沉了下去,用最后的毅力坚持这出戏码,“还不快请宋将军离开?”
“诺!”侍卫押走了宋凝。
在宋凝离开后,芈姝狠狠关上了殿门,抄起不远处紫藤架上的掐银丝梵文瓶往地上一摔,素日最喜爱的收藏就这么被摔得粉碎。
……
夕阳西下,芈姝绝情的话语似乎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可无论那眼神再怎么克制,以宋凝的聪慧,还是察觉出了隐忍的爱意。
傍晚的宋府门可罗雀,宋衍对外称病,这几日都没有什么人往来。
看门护卫喜出望外地跑进堂内给宋衍通报道,还险些被门槛绊倒,“将军!将军!小姐回府了!”
愁容满面的宋衍听到了这个猝不及防的喜讯,霎时间目光炯炯,“阿凝?!”
宋凝被关押的这几日,宋衍食不下咽,寝食难安,消瘦了些,妻子郭黎心疼丈夫,也更心疼这个亲如姐妹的小姑子。
“阿凝,你终于回来了,为兄担惊受怕了数日。”宋衍双手扶着宋凝的肩头,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心爱的妹妹,昔日最爱干净的她如今尘土着身,灰头土脸,发型凌乱,大男儿难得流下了热泪。
宋凝被收押天牢一事传遍了郢都城。各种猜测都有,大多还是说姝公主与宋将军主仆情深,公主知道镇北将军不愿嫁给少骠骑将军,所以出手阻止了婚事,但是惹怒了大王与威后,故而宋将军被关到天牢里。
“兄长,阿凝错了……”宋凝声泪俱下,抱住宋衍,以对兄长的了解,这些天他定是为自己操碎了心。
“没有错,阿凝从来就没错,我的阿凝要好好的,好好的就够了。”宋衍回抱宋凝,疼惜妹妹之情化作坚定有力的拥抱,给予宋凝最大的温暖。
“玉锵,快给小姐泡一杯安神茶,璆鸣,你去烧洗澡水。”宋衍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松开宋凝,吩咐左右。
“遵命。”玉锵、璆鸣应声。
“大王,要将公主许给秦王为后。”厅堂内四下无人,宋凝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将心事向兄长全盘托出。
“为兄已经听闻了。”姝公主即将大婚的事也一样传遍了郢都,人尽皆知芈姝要嫁给秦王为后。
“阿凝该如何是好?”宋凝已经哭肿的双眼,像失去知觉和控制似的,双泪又情难自持地落下。
“若换做往日,为兄会劝你,要端正自己的身份,恪守本分便好。可事到如今,为兄已然体会到了你决绝的真心,我只想说——阿凝,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兄长都会支持你。”宋衍从怀中掏出手帕,心疼地为宋凝擦干眼泪。
“兄长……”宋凝目光闪烁,眼眶中还是含着些泪。
“为兄能为你做的,就是让你无后顾之忧。你大可安心,宋家有我在。”世界上没人比宋衍更了解宋凝,了解她的倔脾气,她认定的事情,这辈子都不会变。
“衍兄,阿凝给你添麻烦了。”宋凝严肃得像是宫中画师给人画的刻板画像一样,一丝不苟地向宋衍行了个中规中矩的军礼。
“阿凝一直都是兄长的骄傲,是我宋家女子应有的模样。”宋衍从玉锵手中接过安神茶,放在宋凝手上。
“璆鸣,扶小姐回房,好好服侍小姐,让她早点休息。”宋衍悉心吩咐着璆鸣。
“遵命,将军。”璆鸣扶着身子虚弱的宋凝回屋。
……
芈姝决绝地送走宋凝后,整个人就跟个木头人似的,坐在正殿的地上一动不动,双目空洞地望着窗外。
今夜月光冰凉,芈姝的心也凉透了。
“公主应了大王,不日就将远嫁秦国,难道公主真的甘心吗?”绿萝一直没有听见动静,便从殿外进来看看公主是否安好。
芈姝深邃的眼睛好像无底的深潭,可以绝世魅惑,但也可反射出重重心事,“纵我不甘,但为了心上人和家国天下,我也只能接受命运给我的安排。”
“公主为了宋将军做这么多,还要相瞒,被将军误解,奴婢实在心疼公主。”绿萝看着芈姝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免痛心,自己熟知的那个姝公主,理应是高傲、高贵的。
“母后已应允我,若我嫁,她和王兄会许宋府一世荣华,上将军仍旧是上将军,日后阿禾还能承袭,宋凝还是可以安稳地做她的镇北将军,戎马一生,潇洒快活,嫁给一个和她一样盖世的英雄……我若不允,母后的手段我自是知道的,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牵连。更何况,做秦王后,有益于我大楚。舍我一人,换宋府与楚国安宁,这买卖并不亏。”芈姝闭上眼睛,娓娓道来,这番话不知是说与绿萝听,还是在安慰着自己。“
绿萝被冷静得可怕的芈姝感动,自己服侍公主有十数年了,以前只见过芈姝无忧无虑的一面,这段时间亲眼见证了她如何变得成熟稳重,愈发是心疼,“公主思虑周全,可唯独未曾想顾及自身。”
“众人皆以为,嫡公主之位风光无限,享荣华富贵,万人朝拜。可背后需要承受的责任,谁又能体谅半分?姝儿,真的累了。”芈姝从地上站起来,转瞬又瘫倒在案前的四方扶手椅上,整个人失去了气力。
绿萝扑通一声跪倒在芈姝面前,“奴婢不知如何才能宽慰公主……奴婢愿陪公主赴秦国,守公主平安无虞。”
反应很快地起身扶起绿萝,一直毫无表情的芈姝脸上终于泛起了牵强的笑意,为绿萝的忠心而感动,“绿萝之情,我感激不尽。”
……
次日清晨上早朝。
楚怀王高坐堂上,向众臣宣布自己的决定,“寡人封嫡公主芈姝为平阳公主,应了秦王的求亲,并收下秦国的聘礼。”
“秦国献上良田千亩,黄金千两,巴郡江洲城池一座,十名绝色美女……”大监拿着秦国呈上的聘礼卷宗,中气足地念道。
念完之后,令尹昭阳上前谏言,引得朝堂上下一片哗然,“启禀大王,微臣以为,不可收下秦王所谓的聘礼。”
“噢?昭爱卿说说,为何不可?”怀王心高气傲,素来与王室交好的昭氏昭阳莫名反对自己,心中暗自气愤。
“嬴驷献上的,是秦国与我楚国边界最为重要军事要地的江洲。若仅是想与我大楚交好,以秦国的实力,大可不必如此。怕这背后会有什么阴谋,还望大王三思。”昭阳站在朝堂正中,将头低得很下。
昭阳之言不无道理,只是迎娶新王后而已,秦国未免也太破财,花费的代价太大。
可自信满满的怀王并不将这个昭阳的话放在心上,“纵有阴谋,寡人与百万楚军也不怵他秦国的把戏。”
“大王,此乃楚国大事,万万不能草率。”昭阳不肯死心地继续规劝。
“众位爱卿安心,寡人自有定夺。”楚怀王摆出明君的英武气势,震慑对自己有意见的臣子。
“大王圣断。”众臣附和。
……
退朝以后,怀王回到了章华宫歇息。
郑袖伺候着笔墨,突然开口,打破了书房内的尴尬气氛,“大王,臣妾以为,姝妹妹嫁给秦国乃一桩好事。对我大楚大有裨益。”
“爱妃有何见解?”怀王放下手中的笔,喝了一口香茶。
“臣妾不敢妄言政事。”郑袖装模作样的风情怀王很是受用。
怀王色眯眯的搂着郑袖的腰,上下其手,“事关寡人的妹妹,乃家事,爱妃有什么话直言便可。”
郑袖顺势坐在了怀王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直勾勾地看着大王,声音柔软极了,“秦国山河壮丽,远不如我大楚壮阔,我大楚虽不贪图一座城池以阔疆土,但秦国割让的可是巴郡的江洲,得到江洲,拿下整座巴郡也便不是难事。”
“爱妃深得寡人心。”怀王抚须,喜悦地大笑。
“大王垂爱臣妾,臣妾亦当为大王排忧。”郑袖媚眼如丝,诱得怀王心动。
一个时辰后,郑袖前往御花园后的假山下私会樗里疾。
“樗里疾感谢南后相助。”樗里疾恭敬地向郑袖作揖。
“本宫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樗里子客气了。”郑袖应对自如,面不改色。
“楚王待南后不薄,王兄还担忧,恐南后不会帮我等这个忙。”樗里疾意图打趣郑袖。
郑袖竟嗤笑道,“纵使大王待本宫一时真心,不过都是因为本宫姿色尚存,有朝一日本宫红颜老矣,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倒不如今日卖你秦国一个好,也能为我郑国报灭国之仇。”
“王兄许诺给南后的,一分一厘都不会少,还可以保证公子兰与南后平安。”樗里疾郑重向郑袖承诺。
“那本宫先谢过秦王和樗里子了。”郑袖终于露出心机深重的一面,在怀王面前却不得不装作一副天真单纯的宠妃模样,只讨大王的欢心即可,把聪明狡诈的心思藏的足够深。
“起风了,南后先回吧,樗里疾告辞。”樗里疾回以礼节,蒙上了面纱,转头离去。
……
辰时,宋衍见向来早起的宋凝还未走出房门,就命璆鸣唤小姐来厅堂内用早膳。
璆鸣轻手轻脚地推开宋凝闺房房门,低声细语道,“小姐,该用早膳了。”
“璆鸣,天色变了。”宋凝端坐在梳妆台,眼睛望向窗外的天空,拿着楠木梳自己梳着头。
“是啊,今日明明天色放晴,气温不低,可怎么突然狂风大作?”璆鸣从宋凝手中接过木梳,为她梳妆打扮,也朝宋凝看的方向看去。
璆鸣从梳妆盒中随意寻摸出一支珊瑚金玉步摇,给宋凝的发髻别上,宋凝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美丽的眼睛肿得像两只金鱼一样,面色毫无血色,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这支珊瑚步摇,是去年我生辰,她送给我的礼物。”宋凝愁眉不展地望着黄铜镜里,璆鸣手上拿着的珊瑚步摇。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珊瑚寓意深长,现在又成为了宋凝心上的一道伤疤。
璆鸣叹了口气,将步摇收进盒里,又拿起一支好看的簪花,“那戴这支芙蓉簪花。”
“这是姮公主留给她的纪念,她觉得我带着好看,便送给了我。”宋凝自嘲,自己的一切都与芈姝息息相关了,放下?割舍?离开?怎么可能呢。
宋凝意识到和璆鸣之间的氛围变得奇怪,又换了一个话题,当然兜兜转转,还是三句话不离芈姝,“留她一个人在宫中,我断不能安心。”
“威后才宽恕了小姐,让小姐在府中思过,小姐不可再生事端。”璆鸣把适宜秋日的冰纨披风披在宋凝肩上,小姐好似一夜之间瘦了。
“我只是想要护她周全而已,为何如此困难,天不遂人愿。”芈姝的身影占据着宋凝心头。
“小姐心系姝公主,可从未考虑过自身啊,奴婢心疼小姐。相比痴守公主,寥寥无望,奴婢宁可小姐嫁给那沈将军。”璆鸣苦笑,很像是嘲笑宋凝的痴情,亦是嘲笑自己对宋凝的无用痴情。
“璆鸣!我与你从小亲如姐妹,一直以为你懂我,没想到你竟会这样想。”宋凝转身直面璆鸣,对她的话愠怒。
“璆鸣宁愿小姐嫁给你不爱,但是爱你的沈将军,最起码你不会失魂落魄至此。”璆鸣所言不虚。
“你的心思,阿凝都明白。”宋凝抿了一口口红纸,红唇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面色苍白。
“也…也许是奴婢见惯了意气风发的宋将军,才会不忍心看到柔弱无助的阿凝。”璆鸣的话,落在宋凝耳中,无异于表白。
但宋凝只得装聋作哑,起身走出了房门。来到厅堂内,大圆桌上,摆在宋凝眼前的,是热气腾腾的早膳。
“这是为兄卯时起床为你准备的牛乳茶和南瓜粥,还有你爱吃的桂花糕。”宋衍扶住宋凝的肩,让她坐在主座上。
“阿凝从前不知兄长厨艺精湛。”宋凝舀起一瓢香喷喷的南瓜粥放进口中,美味的食物让人短暂忘却心伤,淡淡地笑。
“傻妹妹。”宋衍坐在一旁,看着宋凝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
心烦疲倦的芈姝决定去荆山看望莒姬。芈姝精神状态不好,绿萝不放心她独自出行,可却被严词拒绝。
芈姝和宋炽那日救下莒姬后,将她好生安置在黄昏别院,还派心腹侍女珊瑕照顾莒姬。
每月芈姝宁愿省着自己的吃穿用度,也要着人给黄昏别院送去丰富的粮食,宫中当下最流行的锦缎制衣物,与足够多的金银细软。
每月按时亲自去探望莒姬,孤身前往远离纷乱郢都城的别院,最起码都会待上三四个时辰,同莒姬嘘寒问暖,关切不已。
黄昏别院静卧在青龙似的荆山脚下,绿树翠竹掩映着别院,花香鸟语缠绕着,庄稼果木环抱着,实在是一个人间天堂。
“莒娘娘,姝儿好久没有来看望你了。”还没有推开房门,芈姝就迫不及待高声喊道。
屋内正在喝茶的莒姬听到动静,惊闻是芈姝到来,慌张起身朝芈姝行礼,“莒姬参见姝公主。”
“莒娘娘不必跟姝儿客气,快请起。”芈姝满眼笑意,扶起莒姬。
芈姝今日身着淡紫花锦深衣,头上简单坠饰了一支银边兰花簪,说是出水芙蓉也不为过。
莒姬抬眼怯怯地看着略施粉黛的芈姝,心头泛起一丝涟漪,“公主面有愁容,是有何心事吗?”
“姝儿……姝儿不知从何说起。”芈姝与莒姬四目相对,脑海中却一闪而过宋凝的脸庞,心底一痛。宋凝和莒姬生得一模一样的倾国绝世,只是莒姬的脸上比起宋凝多了些许不易觉察的沧桑。
不是没有发觉莒姬对自己悄然心生好感,连看她自己的眼神都满是光辉。可纵然面容一致,芈姝还是会死心塌地爱着宋凝。
宋凝,她是无可替代的。
芈姝反客为主,下意识就直接坐在了圆桌旁,拿起茶壶到了两杯茶,自己一杯,也递给莒姬一杯。
“是娘娘常喝的普洱。”芈姝举杯抿了一口,唇齿留有醇厚茶香。
“多谢公主一直挂心莒姬的喜好。”莒姬也跟着喝了一口,今天的茶不再苦涩了,甘甜味美。
芈姝一杯品完,幽幽开口,话锋转圜,“莒娘娘有倾心爱过一个人吗?”
“当然,曾经爱过先王。” 莒姬第一反应想起了年轻的楚威王。
那时莒国刚被灭,莒王宫被浩浩荡荡的楚国大军烧毁,楚威王救下了在河边心灰意冷投河自尽的莒姬,一瞬间,她仿佛爱上了这个男子,以至于忘记了灭国之恨。
“是负担在肩头的责任重要,还是你爱的那个人重要呢?”绝大多数时刻,芈姝都分不清楚,究竟是王室贵胄的身份重要,还是与宋凝相守重要,这两件事似乎不可共存。虽然芈姝宁可舍弃荣华富贵,但往往都身不由己。
“那就看公主是选择爱苍生,还是爱一人。”莒姬的声音温软,带着几分岁月浸透的深沉,能令芈姝无比安心。
“姝儿该如何抉择呢?”芈姝感到一些困惑。
若选天下苍生,其中也包括了宋凝,可若选只爱宋凝一人,于家国重任而言又似乎不妥。
“莒姬也好,旁人也好,都无权干涉公主的决定。”说这话的莒姬,思虑深远,心思缜密。
在芈姝看来,莒姬身上散发出的成熟气质和威后别无二致,也同样是真心关爱自己,但不同的是,母后强势霸道,而莒姬细腻温婉。
“珊瑕,我想同莒娘娘一起用晚膳。”芈姝唤来一直守在门外的珊瑕。
“诺。”珊瑕应声,捡起庭院内的柴火,去厨房准备烧火做饭。
“莒姬每日都和珊瑕粗茶淡饭,怕不合公主口味。”芈姝从未在别院留下用过晚膳,莒姬很是担心她吃不惯,下次就不会再留下了。
“无妨,姝儿今日与莒娘娘畅饮。”芈姝并不在意饭菜好坏,只是想与莒姬多说说话罢了。
“莒姬听从公主的。”莒姬莞尔一笑。
“珊瑕,做几个好菜,我今晚要与公主饮酒。”莒姬靠在厨房门框边,环顾不大的厨房,十几日没进城赶集,家中的肉不多了,只有两只鸡一只鹅,还有小水池里的三条鲫鱼。
“好的。”忙活在柴米油盐中的珊瑕没有抬头,应声道。
莒姬用锄头,挖出埋在庭院内大树树根下的两坛子上好的女儿红,这还是昔日芈姝建造别院时就埋下的。
已黄昏时分,青葱的荆山山脚与无限美好的夕阳交相辉映,黄昏别院只是荆山零星一角,地理位置极佳,可以观看整个日落的过程,它的名字便由此而来。
桌上摆着的是几道奢靡的家常菜,样式也远不如宫中繁多——烧鹅,蒸鲜鱼,酸菜丝香菇鸡丝,椒末白菜,桂花萝卜,还有两坛女儿红。
“今日姝公主到来,所以命珊瑕准备的好酒好菜,也许对公主来说这菜并不合口味,但这是莒姬能准备的,最好的菜。”莒姬夹了一只鹅腿到芈姝碗里。
芈姝给两人的杯子都斟满了美酒。酒的味道与饭菜香融合在一起,香味扑鼻。
“这杯酒敬莒娘娘,祝娘娘福寿绵长,永世喜乐。”芈姝将酒杯杯口放低,轻轻碰了碰莒姬手中杯子的杯身,然后一饮而尽。
“莒姬也祝公主平安快乐。”莒姬随即也将杯中烈酒悉数吞下。
酒过三巡,两人说了很多体己话,吃了有一多个时辰,两大坛子酒已经见底,滴酒不剩。
芈姝给自己灌了很多酒,先是拿杯子喝,后来干脆直接用坛子豪饮。这样的喝法就算是草原上的壮汉也是承受不住的。莒姬都喝了七八杯烈酒,头晕晕乎乎的,但仍是比芈姝清醒多了。
芈姝趴在桌上,面色通红,半边脸贴在冰凉的木桌上,用柔情蜜意的眼神凝视突然凑近自己的莒姬,“姝儿心悦你,你可知?”
“我也……”突然被表白,莒姬手足无措,面色粉红,低下头,害羞的笑意。
“阿凝,阿凝……”芈姝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眼前绝美的女子,这女子温婉成熟,风姿绰约,她的音容笑貌似乎与宋凝的模样缓缓重叠。
宋凝,这个令芈姝难以释怀的名字,这个楚国骁勇女英雄的名字,犹如无数锐利的细针,扎在莒姬的心上,心在淌血。
“你果然是把我当作她了么?”如同一个天大的讽刺,惹得莒姬气急败坏,猛地摆脱开芈姝的手,转身远了几步,要与她保持距离。
“阿凝,你别走。”芈姝箭步上前挡住莒姬去路,一阵哭腔,紧紧抱住莒姬,用劲将她搂在怀里。
酒味弥漫在整个屋内,两个醉酒的人儿相拥。芈姝谈吐间尽是酒气,莒姬已经难以分辨,究竟是她醉了,还是自己醉了,又或者是她们都醉了。
“公主,你唤错了,我是莒姬。”醉醺醺的芈姝一步步逼近莒姬,惹得莒姬一步步向后退。
“不要,你松开我,松开我……”莒姬惊吓得泪流,口中嚷嚷着救命,却无人前来阻止芈姝。
平日柔柔弱弱的芈姝,喝醉了之后力气格外大,尤其是日常温习枪法,腕力更是已经达到能与寻常男子抗衡的程度。
神智已不清晰的芈姝将眼前莒姬的深衣与中衣凶狠地撕扯开,又将她挣扎的双手牢牢禁锢在身侧,俯身亲吻莒姬的脖子,发疯般地吸吮,在莒姬脖颈上、肩头上留下紫青的印迹。
“阿凝,我要你,只要你!”芈姝吐词不清地喃喃,目光却温柔了几分,情难自已覆上了莒姬的唇,莒姬摆头躲避芈姝的吻,芈姝用舌头冲破了莒姬固执紧闭着的双唇。在芈姝的霸气进攻下,撩拨得莒姬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不同于平日亲吻宋凝的温柔,此时此刻芈姝的吻是疯狂的掠夺、侵犯,丝毫不顾及莒姬的感受,边吻边脱去自己的外衣。
激烈的唇齿纠缠,久到莒姬的嘴唇似乎都发木了,两人鼻息间的空气稀薄,呼吸倍感不畅,莒姬终于能趁芈姝不备,发狠推开她,朝芈姝低声嘶吼道,“你所有的好,所有的深情,都只是因为我像她吗?”
泪眼朦胧的莒姬衣衫褴褛,靠着墙角勉强支撑着身体,被欲望燃烧了理智的芈姝抬手解开了莒姬本就被褪去了大半的衣裳,衣裳从莒姬纤细的腰间滑落在地上。
莒姬身材高挑,褪去衣物后,身上瘦弱得让人万分疼惜。
芈姝二话不说,打横抱起了莒姬,往莒姬的木榻一摇一晃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