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流稠密,还好他们是进城的方向,行进缓慢但一直在前进。隋逸现在开的车丁红影的私车,一辆3年新的桑塔纳,标配,很符合他老师的身份。
隋逸在右转的同时眼角扫了一眼跟他坐了个对角线的羽汶淇,双颊还有些泛红,本来没什么血色的双唇外缘一圈儿深红的线条儿,勾勒出两片饱满盈润。
“你旁边那个保温盒里有水,应该还凉着。诶,对不住啊,我真不知道你也不能吃辣。”隋逸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馆子里的手擀面是大爷一早做好的,冻在冰箱里,隋逸到后面一招呼就下了锅,大妈麻利浇卤,还在旁边配了几大片儿香辣牛肉。
本来是要提醒羽汶淇一下牛肉是辣的,结果进门就见那立马儿要走的架势,准备好的哄人计划落了空,隋逸心里叫苦不迭,哪儿还记得牛肉是甜是辣。
其实羽汶淇也是满心莫名发苦,他本来准备表现出一个准警员的敬业,拿出为工作少吃一顿饭算什么的精神,结果隋逸没给他这个机会。
“大量运动之后不吃饭会低血糖你不知道?嘶,烫死我了,吃你的,好几年的事儿也不急在这一会儿。”隋逸喊着烫把碗墩在了桌上之后双手捏了捏耳朵。
人费这么大劲儿弄来的面条,他拒绝不好吧?羽汶淇过去放下隋逸的包,又把自己的书包摘下来挂在椅背上,从桌上的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
他的确饿了,而且这面条闻起来很香,那就吃快些好了。“烫,你慢点儿吃,这是几天没吃饭啊。”隋逸在旁边直瞪眼,这就是所谓的“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羽汶淇吃了没几口就额头见汗,吃起来比闻起来还香,而且面本身并不太烫。他对隋逸的吆喝充耳不闻,只管以节约时间为目标。
隋逸也不能盯着人吃饭,所以一直侧身半背向羽汶淇,低头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等他回过头来,就看见干干净净的一只白瓷碗和一副人面桃花。
隋逸急忙错开目光,指指碗筷,“我收了?”“送到后厨么?我去吧,我在店门口等你。”羽汶淇起身。“那我取车。”拎起包,又看了羽汶淇一眼,努力忍着笑,这孩子太好强了吧。
“如果我想离开,半小时前就走了。”羽汶淇以为隋逸是对他不放心。“傻孩子,我是说你吃不了辣那些牛肉剩下就完了。”
隋逸笑得没心没肺,手痒了痒终于没敢上去揉人家头发。
“是面条太烫了。”羽汶淇扭头就走,心里暗骂隋逸明明知道牛肉辣居然没提醒他,又一想自己是辣得爽口才没忍住都吃了,被人笑话也是活该,面色不由又在隋逸背后深了两分。
羽汶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伸手拿出水,果然还没有开始升温,拧开喝了两口。瞄了眼窗外,一座楼顶的大型石英钟显示现在是下午五点,他应该给母亲发个消息说一下今晚不回家吃饭。
他正在手机上敲字,前面隋逸轻叹一声,“说实在的,我看到你那画像整个人都是懵的,心情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不可描述。”
“我只对我提供的信息负责,其它的我不需要知道。另外,在我的专业领域,不存在不可描述这个词汇。”羽汶淇没抬头,只有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隋逸默然了片刻,羽汶淇的专业是法鉴,的确是靠数据和科学说话。其实他的专业何尝不是,都不可描述的话还怎么查案。
“也是”隋逸笑笑,“不是不可描述的话……那就是心乱如麻?总之,后来我听着你在我身后唏哩呼噜吃得香,就觉得心又静了。诶,谢谢你啊。”
羽汶淇挑眉,这人骂人都不带脏字儿的,我是猪么?什么唏哩呼噜,不就是吃得快了些?按了发送想要反唇相讥,又闭上了嘴。
他听得出隋逸语气里的复杂情绪,的确很难用合适的词汇描述出来,他的特长是分析推理不错,但那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上的,而感情不是数据。
羽汶淇跟人单独相处的经验接近于零,所以他最先的想到的是隋逸在骂他,然后才从隋逸句尾的那句谢谢里明白过来。隋逸是真的在感谢他,感谢他那时的陪伴。
一时羽汶淇的心情也有些不可描述,抬眼看看隋逸,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把朝向他的一面罩在暗影里。
隋逸正注视着前方的路况,肩膀平直,右臂自然下垂,手搭在排档上。没有任何多余和下意识的肢体动作,这些都说明隋逸此时内心确实很平静。
这个角度和光线里,隋逸的轮廓线条分明,唇角上扬,自信放松,整个人弹簧般充满了韧性的能量,有着赏心悦目的张力和感染力,而这些恰恰符合羽汶淇内心对雕刻精品的定义。
感受到羽汶淇观察的目光,隋逸笑容加大,瞄了眼后视镜,“你不是准备给我也画张肖像吧?”被人道破内心所想的羽汶淇既没收回目光也没否认,“可以。”
“模特免费。”隋逸笑了两声,突地话锋一转,严肃起来,“你今天上午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擅自跟踪,作为受益人我很感激,但我有责任警告你,你的作法是错的也是危险的。”
“石原西里没有30号。”羽汶淇从手机上抬头。“……,转过去就到了。”
“也不是什么保密单位,正好有两间空屋子,我跟贝贝商量了一下把办公室设在这边了。”隋逸带着羽汶淇从20号进了门。
羽汶淇观察着这处巷道矿井般的办公地点,想起一件事,“贝贝,贝袆凌?”“嗯?你认识?”
“没见过,校史里面有他的名字,擅长追踪、潜伏、曾经是全局最好的抓捕手,有个昵称是……”羽汶淇一顿,回头,背后没人。
“什么?贝贝都进了校史了?那我呢?”“你在荣誉墙上。”
“啧,说得跟壮烈了似的。”隋逸指纹验证,拉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的三个人同时抬头。“谁壮烈了?”丁红影嘴快。
“没谁”隋逸看看起身迎上来的贝袆凌,“我把人带来了。”“什么?!你把秦……这不是?那个谁?”贝袆凌喊到一半羽汶淇已经迈步进了门,贝袆凌伸出的手指从隋逸鼻尖转向了他。
“快进来,你好你好,我叫贝袆凌,是三组的组长。”贝袆凌热情伸手被隋逸一侧身挡了,“这些虚的先省省,羽汶淇,那边的是萧山,这位姐姐是丁红影女侠。”
“你好”丁红影起身靠在了桌沿儿,笑容满面,正把自己的显示器挡了个严实。“你好。”羽汶淇朝萧山点点头,又朝丁红影点点头,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办公室里的紧张气氛。
“红影,把秦江梅的资料调出来,贝贝你看看这个,萧山你别动了,忙你的,算了,你也过来吧。”隋逸把手里的两张纸交给贝袆凌。
“你画的?”贝袆凌看了一眼就抬头去看羽汶淇。“是,我今天上午在健身房见到了这两个人,当时我听到未平云叫这个人”羽汶淇指指第二张,“江梅。”
“是他么?”丁红影投到大屏幕上一张照片,眉目清晰的男人,微微笑着,正认真看着镜头。
“是,我确定。”羽汶淇很肯定地点头,然后在扫到姓名下面的一行时愣住了。本该是出生年月日的地方,是两个日期,中间用破折号隔开——生卒日期。
羽汶淇转头看隋逸,收到一个凝重却肯定的眼神,他明白了,隋逸的确是见“鬼”了。秦江梅三个字本该在两年前的8月1号就刻在某个墓碑上,而他却见到了活生生的人。
“红影,马上申请协查令,把御景豪庭保安处、管理处、健身房今天上午……”贝袆凌望向羽汶淇。“11点35分。”“12点之前的录像拷出来。”
“旁边那个百盛停车场的也要一份。”隋逸补充了一句,这才把包放在了桌上,伸手把还在看着档案的羽汶淇扯过来按在了身边的椅子上。
“你坐下说,贝贝,这个,你觉得我……”羽汶淇条件反射的一挣所有人都没注意,因为他们都看着贝袆凌。羽汶淇皱眉看向隋逸的方向,这人是在挑战他的底线?等等,隋逸的眼神里是忐忑?
啊,是了,羽汶淇想到隋逸的电话。涉及到他的私人关系,他是在问贝袆凌,是不是需要回避。作为一个警员,被迫回避有多难受可想而知,羽汶淇不由也望向了贝袆凌。
贝袆凌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马靴,拉了把椅子坐下,朝羽汶淇笑笑,“小学弟,先把你知道的情况说说,不早了,说完送你回家。”
“如果我没记错,两位学长都是从大二下学期开始参加刑事案件实习的,我希望可以申请到三组实习。”羽汶淇扬眉,直直看进贝袆凌的双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