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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ti-General | 电子音乐制作人
Anti-General,本名钟子齐,出生于四川成都,毕业于华东理工大学。电子音乐制作人 , Mavericks 厂牌合创者。作品《Elephant》登陆在 Youtube 拥有超过30万订阅的知名异域低音电台 Arabic Trap,《救》在国际 Dark Trap 比赛中获得了第二名。曾与 Gameface、G.T.A. 等知名 DJ 同台演出。
2018年,Anti-General参加由腾讯视频出品,企鹅影视与灿星制作联合打造的中国首档电子音乐制作人竞演秀《即刻电音》。
同年11月,中国暗黑教主Anti-General与谢帝联袂打造歌曲《形意》。
2019年2月,获得电子音乐制作竞演节目《即刻电音》第二名。
当Anti-General(以下简称“Anti”)摆弄起房间的茶具,泡上一壶飘着肉桂香的茶,让人很难将他与那个点燃全场的DJ身份联系起来。
他与谢帝第一次见面也是喝茶,两人约在宽窄巷子一家店里见面,几杯茶下来都觉得对方不可思议。谢帝没有Anti想象的凶狠,反而挺peace的,谢帝原以为自己听到的音乐背后操盘手会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没想到坐在面前的是一个戴着眼镜、像刚刚大学毕业的工科男生。
Anti在《即刻电音》上的第一次亮相就是与谢帝合作的《形意》。诡谲的节奏音色打底,配上说谢帝狠、拽、酷的说唱部分,Anti散发出一种黑色漩涡般的巨大气场,让人不敢靠近,却被深深吸引。
一边做音乐,一边做科普
最初参加《即刻电音》,Anti预想自己走到前十五就差不多了。
“我想象整个节目会比较主流EDM(Electronic Dance Music 电子舞曲 ),但如果全是这样的风格走到最后就很尴尬,会觉得中国的电音就是在模仿欧美。所以我一定要来给大家展示不一样的音乐。”
Anti的音乐有着一种暗黑气质。他的题材涉及异域、日本民俗传说和最近他迷恋上的科幻。
Anti的思考力和执行力都很强。外界带来的种种刺激都能被他转换进电子音乐里。了解到日本妖怪雪女的传说,他制作了一首《雪之女》;上网时听到印度宗教吟唱的音乐,被旋律所震撼,便上维基百科查阅印度教和相关文 献,有了《SHIVA》(湿婆,印度教三大神之一)《SAMSARA》(“轮回” 之意);《Crocodile》是他在乌干达的默奇森国家森林公园,看到沼泽里的鳄鱼得到灵感而作……
而与张艺兴等电音制作人合作的描述翘曲飞行的《太阳,再见》,则是因为他前不久刚刚看完《三体》,而看《三体》的原因是在逛知乎时看到关于多维空间的探讨下总是出现“二向箔”(《三体》中的宇宙武器)……
音乐作品背后开放的解读空间让Anti在很多电子音乐制作人中显得特别,音乐响起的第一秒,Anti就能迅速将人抓进他所营造的世界,听众们甚至在某音乐平台的评论里写起了故事:
比如《七截阵》:周-富贵: 入夜有狗吠。风急,月隐。一人现,一人见 。“来了?” “嗯。” “不后悔?” “不后悔。” 子时有鼠出,风停,月显。一人出,一人卒。次日,晴,有风。
《雪之詠女》的评论里,则接起了故事,还是文言文的形式。《太阳,再见》出来后,B站的吧主配上电影画面剪了一版视频,“有网友用我的歌剪了视频,我感觉还是挺狠的。”
Anti曾经发过一条微博,“我要的不是好听,是惊艳”。惊艳的背后,是出乎意料的节奏,对于声音意想不到的使用,还有最核心的——他的思考。与他的对话中,会强烈地感受到这个年轻人对于音乐创作的感性和将种种感觉串联起来的理性。
早期,他对中国风不感兴趣,偏爱日本风格的音乐。他说,“日本的调性比较温柔,这种阴柔的东西比较抓人心,让人产生画面和感觉。而中国风的东西,给人一种大气和气的感觉,需要人真正在那个状态,才能与音乐契合。”
后来他偶然听到制作人Tzusing的作品《东方不败》,“整张专辑将电影 《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中传统乐器采样与具有Techno元素的工业风格电子相融合,他让我第一次意识到,中国风原来也可以邪气很重。”他找出《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看,尤其留意其中的配乐,“唢呐是一种很土的乐器,但他们可以玩得非常的邪气,非常的妖气。”终于,Anti在“中国风”里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也是他的《七截阵》的创作灵感来源。Anti将自己的思考放进了电子音乐中。在一些专辑的介绍里,在他的个人公众号的文章里,甚至在《即刻电音》的舞台上,他都用大段的文字去解释自己的想法,但他并不担心自己在短短几分钟内放入的东西太多太满,“会点开专辑介绍的人,他们已经产生兴趣,不会觉得介绍的文字有多长。我在做音乐的同时,也希望他们知道有这事物的存在,做点科普的工作。”
他甚至还不厌其烦地撰写与电子音乐相关的技术文章、分享自己的创作理念,记录旅行的美景和见闻,有次还义务做了一个NASA物理学家折纸视频的字幕翻译……如果没有看到Anti的现场,很容易错觉他是一个有点怪的理工专业出身的科普博主。他的种种尝试远远超出了电子音乐的常规范畴,让人琢磨不透。
“你的野心究竟是什么?”
“以后配乐能够拿奥斯卡最佳配乐吧。”
从钟子齐,到Anti-General
初中的Anti还不叫Anti,叫钟子齐。当时钟子齐玩一个叫做DJMAX的音乐游戏,随之产生创作音乐的兴趣。高中下载了FL Studio制作音乐的软件,便开始自己尝试做音乐。
钟子齐的高中成都外国语学校是住校制度。高三那年,他每周六下午放学回家,吃完饭就关在卧室里做音乐,一直到凌晨三点,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三点,收拾书包回学校赶作业。因为钟子齐成绩稳定,父母也没管太多,每周的熬夜做音乐就被当成学习之余的放松方式。
在父母的影响下,钟子齐在高中习惯阅读《南方周末》,对于时事新闻及与教育相关的评论都十分关注。他看到一篇文章里提到威廉·德雷谢维奇的《优秀的绵羊》一书,这本书讽刺了美国的教育,钟子齐对里面提到的一种人印象深刻,“有些人的一生是 ‘终生竞争集中营里面的茫然生还者’。一生都在不断竞争,在他们所知的领域里竞争大家所认为的最好位置。最后成功了,生还下来,但很多人都不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类对教育观念的讨论和批判让正处在应试压力下的钟子齐找到了一个出口,“我意识到现在面对的教育制度不一定是好的,所以不把它做到极致也是OK的。甚至某种程度觉得,高考,也就那样。”
2012年,钟子齐考上华东理工大学,来到上海。他找不到喜欢电子音乐的人,这种无人分享音乐的状态让他对于 “终生竞争集中营里面的茫然生还者”的身份更加敏锐,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我想做一个anti general的人,我不想像他们一样,一辈子就这样。”他将自己的微信、QQ、微博等网络名字都换成“Anti-General”。这是他当时对于整个世界的一次小小反抗行为。
来到上海后,在奉贤校区上课的Anti开始每月往上海市区跑一两回,参加一些与电子音乐相关的活动。Anti也将自己在寝室里制作的音乐上传网上。有一天他接到了某个上海活动组织的邀请,“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活动现场放歌?”
就这样,Anti以Anti-General为名的DJ身份在上海电子音乐圈发展起来。
到了大三,Anti开始准备考国外的研究生。他每天泡在学校图书馆,早上在楼下买一杯咖啡,晚上学习到12点教学楼拉闸。高强度的学习压力和有音乐创作冲动却没法实现的情况让他几乎崩溃,有天晚上,他跑到教学楼的走廊里,一个人闷头想,“我做这些事情有没有意义?我要不要退学专心做音乐?”
那段时间他听了很多谢帝的歌。谢帝对Anti的影响很深,“他通过综艺走红,但觉得那里不适合他,就离开了。他最鼓舞人心的东西还是,不要随波逐流,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
Anti最终没有被压力击垮,也没有冲动之下做出退学的选择。最终顺利拿下毕业证,通过了GRE考试,完成文书撰写。可是,国外学校的申请却没有那 么顺利。Anti申请了7所美国排名靠前的大学,等待的过程里,拒信接踵而至。
有一天,Anti的父亲问他,“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全被拒了怎么办?”
Anti回答说,“全被拒了就是天意,天要让我做音乐。”
怪,独特,别致且被群体接受的音乐
Anti最终被7所大学都拒了。
在这之前,他与父母沟通说,给我两年时间做电子音乐,两年做不好,工作也好,再考研也好,都听你们的。
当时的两年后,是Anti考取的GRE成绩有效期内能使用的最后期限。
“一开始他们肯定是反对的。我和父母分析我从2012年以来观察出的市场前景,并且定位了自己在国内电音行业中的水平,最终说服他们。”Anti万般庆幸,“还好自己没有申请上,要是申请上了,可能天天写论文做实验,只有很少的时间来做音乐。”
2016年底,Anti毕业半年。这时发生了一件对Anti很重要的事情—— Gameface来到中国巡演,Anti和他一同走完了这趟巡演。
Gameface是一个传奇人物,他是Dark Trap的顶尖制作人,他的粉丝称其为教主。Gameface是印度人,在阿姆斯特丹听Hip Hop、电子音乐和印度音乐长大,小时候父母去世,音乐成为发泄渠道,曲折的经历也塑造了他的暗黑风格。
Anti深受他影响,“我第一次听电子音乐,就是他的作品,我觉得他是去过地狱,又回到人间做歌的人。”但和Gameface不同的是,Gameface的灵感是来自于他真实生活,而Anti对于音乐,则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悲伤、暗黑的东西,“但我平时的生活里也没有很悲伤,很奇怪。”
Anti早期也喜欢说唱,2006年到2009年,他听了大量的欧美说唱黄金年代的作品。但他觉得自己唱歌没有天分,对声音要求又很高,便没有在这条路上往下走。
巡演上的不俗表现,让Anti人气大增。那时候Anti的现场很躁,很能带动观众气氛。结束后演出邀请也变多了。
半年后,Anti的风格开始转变,他开始从那种“躁”的现场抽离出来。他和Gameface进行了一次聊天,并将一部分内容分享到网上:
Gameface:如果你打算调整你的风格向听众传播更有内涵的音乐,那你必须要做好丢失人气的准备。因为现场听众大多喜欢燥的东西。驾驭潮流和创造潮流有着很大的差别。
Anti:这就是为什么我先尝试加入30%左右的实验和深度的作品到我的set里面的原因,我觉得这样听众可能会好接受一些,但是如何把这部分有深度的音乐和谐地融入到我以往的常规set中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Gameface:不要太把听众的差评往心里去。
Anti:有部分听众已经开始告诉我,我不如以前那么躁了。
Gameface:是的,这种话听起来让人难以接受,但是我们必须继续前进。
他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事情,“喜欢我音乐的人,并不喜欢我喜欢的、而且我尚且还无法具备意识做出来的曲子。”但他没有停滞,而是朝更独特的方向前行。
“我一直以来想做的就是:怪,独特,别致,但同时又易被群体接受的音乐。”Anti对 Gameface这样说。
在《即刻电音》的舞台上,Anti做到了这一点——他的音乐不属于极致的实验,但又区别于其它风格;他没有要点燃、躁动整个场子,却将节拍声音落在了听者的皮肤指尖和心脏。他也收获了大众的喜爱,在全名票选的赛制下拿到了第二名。但同样,他输给了更能调动现场气氛的“村长”蒋亮。
面对这样的结果,Anti可能会遗憾,但并不会失望。至少他一直在自己坚信的道路上走下来,没有停止变化,但也从未改变。就像他曾经所说,“我始终相信,人气和有深度的怪异的音乐并不是相克的,实验音乐并不一定就注定小众,不会被人理解。”
如今Anti被更多人所认识。2018年11月,给他制作那顶印有Anti-General标志的棒球帽的淘宝店主发来信息问,“你是不是就是《即刻电音》上那个DJ啊?”
Anti-General是他自己,也是他时时刻刻对于自己的一个警醒。尤其在电子音乐朝主流平台进军时,如何保持清醒,抵挡住种种被流行收编的诱惑,这无论对谁而言,都是考验。而喝茶、摄影、画国画、一副老干部风的Anti,他身上的特质并非所谓的“反叛”“反主流”,却是一种对自我的清晰认知、怀着最纯粹的心态投身自己热爱的事物,哪怕当时是小众,哪怕当时不被支持。
Anti-General不是要anti general,而是be himself。
大学毕业后,Anti和音乐文化宣传者Dirty Trick成立了Mavericks Records厂牌。
Anti说,“有很多人来这里发歌,只是想证明自己得到了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的认可。”
“当时我在学GRE,词汇量比较丰富,很少人知道mavericks。这个词有一个典故,在美国农场,刚出生的牛崽都要被打上一个印,有一个叫Mave Rick的人,从来不给自己的牛打印,大家就觉得他是一个怪人,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后来引申为特立独行的意思了。”
“好像和Anti-General 的意思差不多?”
“没错。”
以上内容节选自《城市画报》3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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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ti-General:我不要做“终生竞争集中营里的茫然生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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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夏阿怪
图 (除特别标注外)贾睿
微信编辑 立夏
专题编辑 席郁兰 夏偲婉
专题设计 梁海平 孔韵彤
实习生 朱鉴滢 愈夏 李琳
专题顾问 Dem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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