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窑洞

今天跟亭人老师聊天,说起近几日的高温天气,如同天在下火,晚上热得睡不着觉。随即想起居住过的窑洞来了。他建议我写下来,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小的时候,有一枚关于山西民居的邮票,是根据晋中乔家大院设计的。当时见识少,心里只嘀咕:明明我们住的是窑洞嘛! 呵呵。

我自小生长在典型的黄土高坡,与陕西省相隔一条黄河。那一排排一孔孔的窑洞是我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居所,我对窑洞的感情恐怕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出来上学之前,一直生活在窑洞里,从来不知道热得睡不着觉是啥滋味!被子不分薄厚冬夏!屋外再热,只要进了家门,往炕上一躺,三五分钟便不知身上的汗去了哪里。严冬里,屋外寒风凛冽,门上挂一加厚门帘,屋里只要一炉炭火,便有暖融融的热炕,来了亲戚朋友,主人都会热情地请人家脱鞋上炕,客人总会客气:不冷不冷!一再推让,上炕落坐,主人奉陪坐在炕沿。早年间,还会端上一碗滚烫的红糖水待客。自然饭桌也在炕头了,就象电视剧里东北人那样。

窑洞的修建,到现在来说都没有好的机械能够完成,全是靠人工一镐一镐挖出来的,当地人叫:“打窑”。 打窑的主要工具,叫 “尖镢”, 也只在家乡见过,铁质尺把长,一头尖一头扁,木把儿不到三尺长。我初中的时候,家里要修新院子,父母亲便开始了起早贪黑的打窑工程,打窑是要有技术的,窑形要好看,整体入深要直。父亲除了上班时间基本上都在挥尖镢,虽说是土窑,但黄土的坚硬程度你是想象不到的。每前进一尺都特别费力,父亲还想让窑洞宽敞些,所以更加费工时!父亲智慧且能吃苦,有他的一套打窑技巧,他做出来的活总是无可挑剔。母亲和大弟弟的活就是将挖出来的土用平板车运走,弟弟毕竟年龄小,但无论如何发牢骚,每天的活也是要干完的。用母亲话说,满世界的人都睡了,咱家新院子的灯还亮着。

这里特别强调的是钻烟囱,窑洞主体完工后,就要考虑烟囱了,位置一般在靠近窗户的炕角墙里,钻烟囱的难度不比打窑简单,在之前,都是人工从下往上钻,那样的烟囱直径会有一米多,高度短则七、八米,长则十几米,甚至更长。烟囱对于窑洞有着重要的作用,因为炉火的热量气体要经过炕道,全靠烟囱的吸力,烟囱处理不好,炉火就不会太旺,甚至着不了,当然也会造成煤气中毒。尤其是夏天,每次生火时都要在烟囱口里引上一把火,要不然会弄的满屋子烟。而我家当时正好来了一位隰县的师傅,他有从上往下钻烟囱的技术,他的工具不复杂,一个直径不足一尺铁桶砸下去,里面有机关再把土带上来,大概是这样。忘了在我家呆了几天,就记得他吃饭时说,这是受苦的活,都是小时候不好好上学,也是活该。当时钻一个烟囱也就三十多块钱。

就这样,在一家人的辛勤付出下,几位亲戚的帮助下,历经两年多,四孔崭新的窑洞完工了。每孔窑洞用现在的说法也有四十多平米,一家人睡的大炕、母亲强烈要求的木质炕沿、水泥地板、水磨石的灶台、砖砌的窑面、新式的门窗……当时算是精致了!父母几乎没有借过别人的钱,攒点钱就干一样。请浙江的木工师傅打制了一套家俱,我们一家六口就从以前老院子的一孔窑洞里搬到了自己的新院子里。生活算是上了个台阶。父母在院里裁各种果树,种各种疏菜。夏天晚饭桌一定在院子里,饭后一家人聊天到月亮升起。 父亲这时会点着晒干的艾草辫放在屋里驱赶蚊子,我们会在艾草的香味中进入梦乡……

近些年一切都在变,高速公路通了,住宅小区高楼林立,窑洞显得落伍了!父母搬进了高楼,母亲说这是住在半空中了!装修时,在母亲的要求下,弟弟在父母的卧室里装了能睡四、五个人的炕。多少年了,只要回到家,我都会同父母睡在一个炕上,那种感觉只有住过窑洞的人才能体会。虽然楼房里一切设施都很完善,而我却一直在念叨 :我真舍不得那个院子,真舍不得那窑洞,是真的舍不得……

在微信上父亲回我:老爸打窑洞的手艺后继无人了。从窑洞到高楼亦是与时俱进。怀念是一种超级享受。

2016、8、12随记2016、8、25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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