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吃饭,却要了两套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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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婉兮

在广州的第二天,我和高先生来到酒店附近一家茶餐厅,想要尝尝传说中的广式早茶。

食客不算少,等位的人坐满了长椅。二十分钟后,我们才被服务员引到一个大圆桌前,和一位老爷爷拼桌。

开始我并不情愿,因为要讲些小情小调,两人对坐着喝茶聊天,拍些美美的照片,这才能证明我喝过早茶了呢。可这餐厅是美食网上评出的老字号茶楼,时常人满为患,我便自我安慰着坐到了高先生的右手边。

他的左手边是一把空椅子,再往左,便是那位穿淡蓝衬衫的老先生。他要了两套餐具,把小碟子、小碗、勺子和筷子都一一摆放整齐。

我们第一次喝早茶,满眼新奇,便不时朝他看上几眼,一步步地跟着做。点菜时,老先生一气呵成,显然是广州老饕。在得知我们来自云南后,还很热心地推荐了虾饺、凤爪和肠粉等各式小点心。

不到一分钟,开水上了。

不是喝的水,仅供客人烫洗杯盘碗碟。老先生先拿起空位上的餐具清洁,又顺手斟了一杯茶放下,这才开始烫自己的碗。

他应该是在等人,提前做了些准备工作,对方一到便能坐下享用。我暗暗欣赏着老先生的体贴周到,也忍不住猜测他等待的人,是朋友?还是太太?亦或儿女?

餐厅里很是喧嚣,跑堂的小哥小妹一路小跑,把热气腾腾的包子饺子端上桌来。可即便如此忙碌紧张,茶点一道道上全也是二十朵分钟后的事情了。

那茶点精巧细致,盛放在盘子大小的蒸笼里,小碟子也是剔透玲珑的,为窗外的高楼大厦添了一份温柔似的,要叫人从满大街的硬气粤语里吃出柔情来。

味道也好,虾饺用了十足馅料、凤爪炖得酥软入味。我和高先生埋着头大快朵颐,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我被小笼包齁住,抬头倒水时,却猛然看到惊人一幕:

那位老先生倒掉空位前的茶,又往空杯里徐徐注入新茶。空座前已摆上一碟我叫不出名字的小点心,可他等的人,依旧没有来。

我的心咯噔一下,只觉得悲从中来,那个人,或许永远不会来了……

旁观的我心下恻然,可那老先生只管津津有味地吃。他把叉烧包送进嘴巴,脸上的享受表情与普通食客无异。那面对着空气端茶倒水的动作,也因为娴熟而不显怪异。

周围人来人往,个个都与同伴谈笑风生,几乎没人会注意到这角落里不起眼的老先生,正在虔诚地奔赴“两个人”的约会——以一个人的方式。

我低下头咬肠粉,开始想象这顿早茶背后的动人故事。

那是怎样的伉俪情深?他们几时相遇?经历了怎样的悲欢离合?又发生了什么生离死别?

可我没办法问,问不出口。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所有的悲天悯人都带着些可耻的优越感,我们自以为的善良,其实并不见得就是真善美的勋章。

那位老先生,衣着整洁、一头花白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他不时和高先生低语几句,介绍些广州景点特产,礼貌和热情都是恰到好处的模样,有些萍水相逢的距离和疏远。所以我们都把疑问咽了下去,合着虾饺鱼丸一起吞下。

半小时后,老先生起身结账,空座前的小点心已经空了,只留下半杯残茶,还隐隐约约冒着热气,仿佛那个人此刻正挽着老先生的手穿越过茶楼的人声鼎沸。

他们或许要去菜市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晚饭菜单;他们也可能要去接孙子放学,正说笑着孩子的趣事……

我忽然意识到:他生活得很好,哪怕那个最重要的人已不在身边。

这才是一顿双人早茶的真正意义:用心过好你走后的每一天。

世间最伟大的爱情,不是决绝地殉情而去,而是带着你的牵挂继续行走人间,把精彩和美丽都活出双倍来。

走出茶楼,我问高先生:他等的人,有没有可能是老朋友呢?过去常常喝茶聊天的那种。

高先生摇头:可我更愿意相信是他的老婆啊,这是一个男人最坚强的温柔。

坚强与温柔。他用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来形容,却又无比地熨帖恰当。我笑了笑,逗他说:“那如果我先你而去,你会不会买两碗米线,也在旁边放一碗?”

他翻了个白眼:那别人会当我是个神经病!

“不过,”他顿了顿,“我愿意当个神经病。”

八月底的阳光涌到面前来,我的眼睛忽然有点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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