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狗

我拉着行李箱刚跨进大门大老远的就看到它像往常一样使劲地摇着尾巴。我走进时它就更激动了，不停地把爪子往我怀里送，一会儿又激动地咬咬我衣服的下摆。我摸摸它的小脑袋。这下可好了，我衣服上边接收了它不少的礼物——梅花印。

它是只土狗，人们眼里它唯一的作用是看院子的。它一身黑毛，胸前有些地方是黄褐色的；有意思的是眼睛上方各有一点黄褐色的毛，这是我们俗称的“四眼狗”。每每看这“四眼”我都觉得特有意思，忍不住感叹造物主竟把万事万物做的这般神奇这般有趣。它就是趴在地上闭目养神的，从远一点看去它却像是挣开来的。不知为何我看了总想笑，并且越发觉得咱家的这狗是越看越好看了。

它来我家已有几个年头了，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它刚来那会儿那副怕生的样子——那会儿它是个刚断奶的娃娃，个头小小的又瘦，它站在笼子里边四条腿哆哆嗦嗦的一直保持原来的样子：四条腿哆哆嗦嗦，还楞是没敢从开了门的笼子里冲出来，同样无视外面的一块骨头。那样子着实可怜了些，我蹲在笼子不远处唤它，想缓解它的紧张，还推了推盛有骨头的那个盘子。后来它终于跑出来了，当然它做的第一件事是跑回它原来的家。然而链子阻止了它的前进的步伐，这下它换成了在笼子外面哆哆嗦嗦。而我呢，定是母爱泛滥了，只想安抚这受惊过度的小东西。终于它慢慢放下戒心不排斥我的靠近。我还记得晚上那时我走开了它呜呜叫唤，我回去再摸摸它的头时就没再叫了，再走开呢，又叫了。

时光太匆匆，现在它已不是当年瘦小的小小狗了，它长大了也壮了，也学会在这个新家里愉快地生活了。我始终觉得它似乎活泼过了头。它常扯着那链子动来动去，嘴里还汪汪叫唤，人一解了链子它就急急地往外跑，尽在前边拉着人走。我时常觉得何不干脆拿了锁住它的链子呢，它生性好动，锁着它是一种折磨。当然想总归也只是想，狗不是我自个的，更何况满村子对狗肉垂涎的人类多的是。它也就这么被一根铁链子困住了生活，像很多狗一样。万物本不该被束缚。

听爷爷说它不久前生了一窝娃。我愣是半个影儿没看到。他说已经卖人了。这下我生气了:居然一个都不留！这是常见的事，本就轮不到我决定哪一只的命运。我看了看刚才还在热烈欢迎我回家的它，它似乎老了瘦了些，身上的毛也没以前那么油亮漂亮了。它的胸还未干瘪。它是个妈妈了。似乎哪里变了又似乎并没有变。依旧一样的好动，但总已比小时稳重点。我在想它知不知道它有一窝娃以及现在它的娃不见了。不，它是眼睁睁看了它的娃被别人带走的，就好像它当年被带来我家一样。我从来就不了解任何一个动物，不了解它是不是会难过。

它过着同样的生活，好像不曾有过几只娃或者它们存在与否从不曾值得关心一样。生活依旧，主人给吃时就吃，该睡时睡，有动静时该汪两声就汪两声。

这是狗的命运。它也就是一只狗而已，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