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溃败

建明哥隐约显露的溃败,是从那天开始的。

2017年6月5日,那是建明哥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日子。

建明哥和红姐结婚几十年,日子红红火火地过着,经营着一家几十人的小厂,不愁吃不愁穿;有一个今年高考的女孩,聪明伶俐。唯一的烦心事就是红姐和建明哥的妈妈一直不和。

但就在5日那天晚上11点,红姐准备睡觉的时候,突发性心肌梗塞倒在建明哥的怀里,建明哥搂不住红姐,两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建明哥一直想抱起红姐去医院,但红姐整个人往下瘫,浑身都软了。

建明哥的手颤抖着,电话都拿不稳。好不容易拨出了120急救的号码,泣不成声。打完电话,建明哥稍微冷静了点,急忙打给自己的小舅子。小舅子和他家距离不远,两三分钟就赶到了家里,两个人合力将红姐抬下楼。正巧120的急救车刚刚停稳,医生第一时间就开始做心肺复苏。

但是终究还是没追过死神。6日凌晨在医院里,红姐年轻的生命终止在42岁,建明哥嚎啕大哭。但是这一天也是女儿高考的日子,建明哥最怕听到电话里女儿问,妈妈在哪?所有人都觉得瞒着他女儿,拖着时间不让她知道。

红姐一走,建明哥一下子老了十岁。可是她妈妈还在暗自高兴,针对自己的媳妇走了,自个的家世不愁找不到儿媳。建明哥护着红姐所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让拿。

红姐的葬礼终究还是来了。建明哥抱着女儿止不住地流泪。年轻的红姐极有魄力,跟着建明哥吃苦撑起整个家。如今家境好不容易好了,红姐却一个人先走了,留下孤单的建明哥和女儿,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建明哥擦了擦眼睛,止住了眼泪,拍了拍女儿的头。在红姐离开的第7天,建明哥终于站了起来。重新打理起工厂,安慰女儿,无视母亲提出找新人的建议。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建明哥会这样过下去。8月份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消息,建明哥找了女朋友。刚开始只是小范围的讨论,后来越来越刹不住,几乎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但建明哥没有出现,也没有理会这样的消息,在9月份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女人。

这下全村人都没有话说了。

建明哥并不在乎,和女朋友同进同出,还为女友买了一辆车。

村里人说到建明哥的时候,都露出一脸的意味深长的笑。每次都会带过这个话题,再也不提起。

村里人都说,是建明哥的母亲害死了红姐。那天亲眼看见和红姐吵架,一路骂着红姐。从红姐嫁入她家,她就专门挑刺,心里不舒服就骂一顿儿媳。而且特会撒泼打诨,绝招就是坐在地上哭天喊地骂儿子儿媳不孝顺。

红姐去世的那几天,怕红姐家人找来,特地去医院住院。自从建明哥找了女朋友,气焰嚣张,逢人就说儿子的好。

还到处比较着两个儿媳,把儿子的新女朋友夸到了天上去。

建明哥的眉头却越来越紧缩。厂里的生意没了红姐的打理,一日不如一日。女儿每次红着的眼眶,也压在建明哥的心头。他知道女儿不开心,知道女儿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但他怕自己错过了一次,之后再找女朋友就难了。

谁也不知道,建明哥压抑在心底多年的爱好即将复苏。

10月5日的时候,厂里的人第一天上班就发觉了异样,不管是谁打建明哥的电话,都找不到他。老板不在,厂里开不了工,工人们做了一上午后,收拾收拾就都回家了。

下午的时候,就开始有消息传建明哥的工厂倒闭了。建明哥还是不现身,工厂也没人去上班,一时间,所有人人心惶惶,开始想要讨要3个月的工资了。

有消息说,建明哥又去赌博了。

当年建明哥嗜赌如命,是红姐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地让他戒了赌。从此钱财一概归红姐管,一家人也风平浪静地过好生活。

如今红姐不在了,建明哥掌握着所有的资财,又忍不住手痒痒。一赌就输光了所有。

工厂、车子、房子,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化成了泡沫。

建明哥终究压抑不住,在红姐的坟头哭了起来。当年如此意气风发的人,溃败如此容易。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奋斗多年的一切,建明哥才明白,人生最得意的时候,竟然是一家人平淡生活的时候。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建明哥一赌,输了所有,还欠下了债务。他现在想着的,只是用余生好好对待女儿。小小年纪却要开始承受生活的压力。

建明哥关了工厂,借钱发了工资。短短几个月的时候,天都变了。所有人唏嘘不已,一赌毁所有,世间不知还有多少,因赌失去一切的人,却还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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